29. 第 29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若非听柳絮自己讲,元若甫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故事,更不会明白二堂哥的城府藏得有多深。


    这位柳絮姐姐,自十岁被爹娘送进国公府,一直在大房院子里伺候,因容貌乖巧,做事麻利,和李氏、元若显相处得甚是融洽。


    到了去年正月时,她得了李氏的授意,去元若显的房里侍奉。


    虽说元若显只有十三岁,李氏也没给过柳絮什么实名,但整个大房院子里都认定了,柳絮将来必定是元若显的人。


    柳絮本就不是好高骛远、不识好歹的丫头,依旧一门心思,只为了元若显好,日日盼着元若显有朝一日能考中状元。


    可谁能知道呢。


    自从三房元若甫恢复了智力,元国府中正在经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变化。


    最惨的便是大房元若显,几乎每夜都做噩梦,时常一身冷汗地惊醒,再无法入睡,在床上枯坐到天明。


    也怪柳絮心善,她很心疼元若显,犹豫许多次后,终是在某回大胆地坐到元若显身边,轻轻从背后抱了一下元若显,贴心安慰了一句,“大公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却没料到,她这一越矩的行为,恰好被急冲冲赶到的李氏看见!


    于是这就有了后来三月里,柳絮被李氏送来了三房清荷院,彻底掐断了柳絮的“妄想”。


    柳絮来了清荷院,心里还记挂着元若显,总找着机会去找李氏求情,说自己想再回去。


    李氏冷静下来,便和柳絮定了个约定,若元若显能顺利通过县试,并拿到第一,兴许柳絮还有可能回去。


    可元若显的县试考坏了,只拿到第二,李氏便给柳絮传了话,叫柳絮这辈子都死心,永远没可能回去了。


    “天可怜见,奴婢对大公子并无私情,不过很心疼大公子!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孙,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奴婢这些年陪在身边,也见得很真切……”说到这里,柳絮直接哭得脱了力,趴在地上,小幅度地颤抖。


    元若甫盯着柳絮看,心道,或许当局者迷。


    柳絮自己还未认清,这份情感不就是爱慕么?


    不过,这些儿女私事,元若甫并不十分关心。


    他从身后拉来一把椅子坐下,把话题拉回来,问柳絮道:“那姐姐对我母亲的药动手脚,可是大堂哥教唆你干的?”


    柳絮闻言,猛地抬脸,对元若甫拼命摇了头,“奴婢不敢欺骗三公子,此事真与大公子无关!那个……背后的人,三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话到此处,元若甫心里的答案已然非常明确,再抓着个丫鬟追问,就没什么必要。


    于是转身吩咐元安,先将柳絮送回屋里休息一晚。


    柳絮被人扯拽起来,看着元若甫的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三公子这是要放了奴婢?不追究奴婢了?”


    “要追究的!”


    元若甫也起身,他甚至比柳絮还高一点,“内宅杂事,该由我母亲来处理。等明日母亲睡醒,你自己去问她要惩罚吧。”


    说着,对她摆了手。


    等柳絮下去,元若甫又去看了一趟母亲赵氏,见母亲已安稳入睡,自己才回屋里重新躺下。


    他有意从轻发落柳絮,可次日一早,等他去书院,祖母宋氏那边便来了人,将柳絮带去问话。


    晚间,元若甫散学回来,得知父亲又忙到不着家,赶紧先去看望母亲,却听赵氏说起白日柳絮的事。


    “柳絮那丫头,也好可怜,被你祖母问完话,送回院子的时候,衣裳上全是染红的血迹!”


    元若甫眉头突地皱起,扶腮想了会,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他祖母宋氏应该不是忽然发了善心,想帮他一家校训收拾柳絮吧。


    安抚过赵氏,元若甫借口要回书房温书,从赵氏屋里出来,当即让元安去看了柳絮的情况。


    等了不一会,元安进了书房,元若甫一问,才知道柳絮在他祖母宋氏那边受了什么样的苦。


    “老夫人打的好算盘,居然想对柳絮姐姐屈打成招!”


    元安愤愤道,“幸好柳絮姐姐也算实诚人,死咬着不肯画押,才没叫老夫人如了愿!”


    元若甫听了只觉太荒唐。


    那宋氏好歹也活了近五十岁,竟算计着伪造口供,威逼柳絮画押,来污蔑他自导自演了赵氏的久病不愈。


    好会颠倒黑白,趁火打劫!


    轻叹一声,元若甫撑住额角,听元安继续说。


    “可怜柳絮姐姐,凭白挨了三十板子,差点把命都丢了。”


    元安亦是惋惜不已,“刚我去看过了,姐姐身上现在还发着热,脸颊烧得通红,奄奄一息地缩在床上……她犯了错,那些同屋丫鬟见了,都远远躲着,旁边连个端茶的人都没有,更不敢请大夫了。”


    “那可不行!”


    元若甫不便自己出面,赶紧让元安上街帮着请大夫。


    等消息的功夫,他就坐在书房里默写。


    这一沉浸进去,等元若甫回过神,元安那边也安置好,推门进来,和他说了些柳絮的新情况。


    “浑身还是发烫得可怕,给喂了退热的汤药也没用,姐姐……恐怕活不成了。”


    听完元若甫登时站了起来。


    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不可能眼睁睁见死不救,便快步跑去了柳絮的屋门外。


    “公子自重啊!”


    元安伸手拦下他,着急地提醒道:“主仆身份有别,这是第一重,此外,男女有别,公子不可随意闯进去的!”


    听他这番劝,元若甫也意识到自己身在古时。


    又仔细琢磨了会,他便叫元安先进去,在柳絮床下加了一件阻断的花鸟屏风。


    这屏风没有隔音的效果。


    元若甫站在屏风后,依旧能听见柳絮沉重又断续的喘气声,不免攥紧了拳头。


    “谢三、三公子来看奴婢!”柳絮气若游丝。


    说完这句,足足缓了三口气,她才又开口,连声后悔自己不该听信二公子的话,动了歪心思,给大公子和三公子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就算这回能活下来,她也无颜面再见大公子和三公子。


    元安在旁听得落泪,慢慢低下头去。


    元若甫给他递了块帕子过去。


    前世在急诊室,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场面,他虽不至于和元安一样难过,心里也免不得觉得很堵,很恨。


    “奴婢命贱,不敢有妄想!只盼、盼来日大公子和三公子,都能高、高中!”


    柳絮说完,便虚弱地咳了两声。


    随后,屏风后陷入一片静谧。


    元若甫心道不妙,扭头朝元安看去。


    元安立时领会,绕过屏风冲进去。


    须臾,里面传来元安的哭喊声,“姐姐”“姐姐”喊了好几声。


    元若甫听了,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一直攥紧的手指,倏地松开了。


    “姐姐没了,已经走了!”


    元安出来就一把抱住元若甫,哇的一声,伤心痛哭开。


    元若甫同样难受,小心拍拍元安的后背,轻声对旁边的小厮吩咐,好生安排柳絮的后事。


    至于要如何安抚柳絮的爹娘,元若甫不可擅自做主。


    还需等天亮,父亲回家来商量过,才能最后定夺。


    天色渐明,元若甫哄着元安不再哭了,睡下了,才独自去母亲赵氏的屋内,安静地坐在母亲床下守着。


    直到六更天,日出了,太阳从东面升起来,橙红的光照进屋子里。


    元若甫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知道父亲终于回家。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振作,可一见到父亲熟悉的身影,他眼眶一热,竟是直直扑上去,抱住父亲无声地哭出来。


    “我儿这是咋了?”元父也立刻着了急,抓住他的肩膀,低头认真地看着他。


    稍隔一会,元父似是猛地回了神,惊道:“莫不是你娘……”


    “不是娘!”元若甫抬袖抹了把眼泪,“娘好了呢。”


    一面说,一边引着父亲进了屋。


    元安睡了几个时辰,已经缓过劲儿,此时正在赵氏的屋里候着。


    见父子俩进来,他问候了声“三爷早”,忙将屋门牢牢关紧了。


    “爹,你不在的这几日,家中发生好多事。”


    元若甫扶父亲坐下,自己去母亲床边坐,这才将一切都告诉给父亲。


    内宅琐事,原不该劳父亲费心,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由父亲这个一家之主来下命令。


    等元父听完柳絮被宋氏逼供,昨夜里发热病死……沉默良久。


    终是一改平日的胆怯,当即表明态度,“未免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必须整顿清荷院的丫鬟嬷嬷小厮!”


    由元父来开这个口,这件事就推进得格外顺利。


    丫鬟嬷嬷小厮,彻底通查了一遍,凡是和宋氏、李氏、齐氏有一丝一缕关联的,全部退走。


    留下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各院子里的奴婢被退回去,宋氏、李氏和齐氏竟都乖乖收下了,也没敢有任何异议。


    只因整个元国府都传来了:三房赵氏,前日差点被个丫鬟下毒害死!


    事态严重,风口浪尖,宋氏、李氏和齐氏谁还敢有微词?


    再说二房堂哥元若离,他有心谋害赵氏,谋害元若甫,还连累柳絮丢了命。


    元父仅凭一个过世丫鬟的供词,是不可能告到元居正那边的。


    要让二房元若离尝到被惩罚的滋味,也只能寄希望于元若甫。


    “县试难度,可想而知,连你大堂哥,都栽了跟头,”元父难得与儿子元若甫坐下来好好谈一次,“为父的心愿不变,你尽力就好!”


    元若甫“嗯”了声。


    虽心中觉得父亲这话有些丧气,但他此时也没有贸然拍胸脯许诺什么。


    等县试第一轮放榜,见分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