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入夜,弯月悄悄悬空。
元若甫随小僧进了王真人的禅房,立刻被墙上一幅道家始祖“老子”的人像丹青吸引目光。
再四下看了看,靠墙的木柜上居然还摆了只木鱼。
就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假僧人,怎地入了官家的眼,又怎么得了官家的墨宝,被奉为“活神仙”?
元若甫扶着额角,心头的怀疑更深。
他面上倒没表现出太多情绪,缓步走到王真人跟前,行了礼。
王真人早就从桌案边起身,回了个单掌礼,吩咐一旁的小僧端来两碟素食的茶果点心。
品茶的功夫,才温声问了元若甫,“公子方才出手救我的香客,究竟有何目的?”
元若甫噗呲一笑,不答反问,“救人,就救人,还能有何目的?”
桌上那杯茶,元若甫压根没碰。
来这一趟不容易,他抓紧办完正事,还得速速赶回家,不能叫母亲担心。
等了会,见王真人只低头喝茶,他便主动问,“您可还记得我?”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轻轻拍在桌案上。
“我还真不知,何时与公子见过!”
王真人抿唇笑,伸手抓起那银票。
可等他端详片刻,目光忽然一滞,应该已经看清了票面上的“元国府李氏”几字,猛地抬起头,呆呆看向元若甫。
须臾,才小心开口道:“公子是元国公什么人?”
“很亲的人。”
元若甫跳出他的质问,将话题拉回自己的关注点,“看来,您和元国府是有些私交的。”
王真人捏着茶杯的指尖泛白,面色也变了,颤声回:“不才,确实有些私交。”
“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许多。”
元若甫把银票收回来,在半空中扬了扬,含笑道,“只要您照我的要求做了,我便能保证元国公那边不再追究您。可若您不愿配合,您在这里干的勾当,全部都会传到元国公耳朵里,再传到官家耳朵里,那您滚出京城的日子,就不远了!”
此话一出,王真人陷入沉默。
少时,只听他叹了声,透出十足的无奈。
元若甫便将这声叹息当做是他默认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往后几日内,会有一位乘元国府马车的贵妇人来三清庙见您,无论那贵妇人问起什么,您只管点头就好。”
王真人已然被捏住把柄,除了答应,没别的选择。
之所以没有直接收拾了他,是因他的身份特殊,以后还有大用处。
元若甫给他留一线生机,便是为自己留了一颗棋子。
眨眼又三日过去,到了第三轮放榜。
元若甫原是坐在马车上等元安的消息,等了好一阵,还不见元安回来,便下地活动了两步,正好碰上元若离也在马车外站着。
“二堂哥早。”元若甫上前行礼。
元若离神色冷淡,只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嗯”一声,便回到马车上去。
等人一走,元若甫下意识耸动鼻子,闻了会周围的残香,并没闻出前日缝进元若离衣襟里的那种梅花香饼的气味。
“公子这回又是头名!”元安这时候跑回来,情绪比前两回要平和得多。
只是旁边的人听了这话,又朝元若甫投来惊讶的目光。
“三场都拿头名,他还是有些厉害的吧?”
“厉害个什么?不到最后一场,一切都是未知数!”
“人家三场第一,最后一场,必定还是第一啊!”
“未必,未必……”
人群里的议论声不绝,元若甫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元若离身上。
明明缝好的衣裳已经送回二房院子了,元若离今日还没穿上,恐怕齐氏对那个“香包”的故事,仍是半信半疑。
所幸三清庙那边,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待事情继续发展吧。
看完榜,元若甫哪儿都不去,坐上马车往家赶。
半途,他想起来问元安,“二堂哥考得如何?”
“最末。”
“最末?”听到这个答案,元若甫心情终是好转了点。
二堂哥上一场爬到第二,这一场掉回最末。
才十三岁的孩子,哪里经受得住这样剧烈的排名波动,心态怕是早就崩盘。
难得一夜安眠,元若甫一早背完书,陪母亲、姐姐慢慢用完早饭。
他掐准了时辰,赶在元若离出府之前,拦下元若离的大马车,问那马夫:“能否捎带上我,一道去贡院?”
二房的小厮云翔从布帘里探出头,一脸不悦道:“三哥儿今日起晚了?”
元若甫笑回:“可不!不早了,你快进去问问二堂哥,能不能捎上我?”
云翔转身进去,隔了会,出来传话,“二哥儿昨儿没睡好,正犯困,你上来,安静坐着,不许吵。”
“嗳!”
元若甫计划得逞,应了声,踩着脚凳爬上马车,进去后,坐在空的一侧。
在他对面,元若离半靠着,目光低垂,呆滞得很,看着的确不大有精神。
马车继续行驶。
动起来的一刻,元若离却像被吓了一跳,猛地醒过神,转眸看了过来。
“你……你今日身上没带那个不祥的香包吧?”
元若甫微愣,低头往自己腰带上瞧,那边空空如也,顿时一拍大腿,站起身。
“哎呀!我把香包忘在家里了!”
随即,他扯来布帘,冲外面的马夫喊,“先停下,快快,元安,你回去给我拿来!”
“拿什么?不许拿,”元若离开口制止,嗓音听着怒意满满,“不带才好,否则,你别想坐我的马车。”
元若甫只好又坐下,假意抱歉地冲元若离笑,呵呵地夸了句,“二堂哥今日穿的新衣裳,真好看!”
元若离正撑着额头打哈欠,听了这话便抬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料。
大约闻出点异常,他动作僵住,看着元若甫,疑道:“你闻没闻到什么香味?”
元若甫不动声色,“没有。”
“是我出现幻觉了?”元若离喃道。
他定住想了会,赶紧晃晃脑袋,“都怪昨晚那场梦,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今日便是县试最后一场。
两人各自取完座位号,元若甫坐下,稳妥地写完最后一字。
等交了答卷走出来,他又在贡院外等了会,打算一道回府,却一直没见元若离的身影。
正好碰上张渊,元若甫上前打听,这才知道元若离半途晕倒,压根没写完考卷!
因着元若离生了病,整个元国府上下气氛压抑,谁都不敢再提什么“科考”、“县试”之类的字眼。
清荷院。
晚膳结束,元若甫寻思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差元安再去三清庙,给王真人带话,务必好好应付齐氏。
未免出意外,元安特意在三清庙留宿一夜,次日,隔着一扇门,全程监视了王真人和齐氏的见面。
齐氏心急,开门见山拿了一百两银票给王真人,求着给指条明路。
“这件事,原也好办,”王真人当即写好一张签条。
“解铃还须系铃人?”齐氏端详上头的签文,不解道,“还请您明示!”
“夫人回家问一问二公子,最近有没有得罪谁,”王真人顿了顿,淡声提醒,“另外,天机不可泄露,还望夫人勿要随便对旁人说起此事。”
齐氏完全信了,收好签文,回府便去了元若离的屋内。
“娘问我得罪了谁?”
元若离捧着手炉,听了齐氏的追问,苦笑起来。
片刻,他抓起散在床头的衣裳,砸到齐氏的脸上,“娘该问我的是,整个京城里,我怕过谁?”
与此同时,齐氏打个大喷嚏,似被什么奇怪又浓烈的香气呛到。
元若离怔怔望住齐氏,“娘是不是也闻到了?”
齐氏还未反应过来,怀里的衣裳就被元若离夺走。
顺着衣襟边线拆开,元若离果然从里面拆出十来个香饼子。
眉头霎时锁紧,他的手却松开了被扯坏的衣裳。
“所以,我这几日在身边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东西?娘为何把这东西缝在我的衣裳里?”
齐氏眼睫眨动,支吾半日,“……这东西怎么了?这可是香料铺子里新来的货,娘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二哥儿若不喜欢,以后不缝就是了。”
“还有以后吗?我还有以后吗?县试今日就结束了啊!娘,你怎能如此害我?!”
元若离近来本就急火攻心,此时再一激动,闷着的一口气直冲上喉。
刹那间,素白的被褥缎面被染出一大片红。
又三日过去,县试终榜公布。
元若甫如愿拿到头名,而元若离彻底名落孙山,跌出榜单。
不仅如此,元若离还一病不起,拖累他父母跟着受怕,也拖累宋氏一起担心。
彼时,元居正仍在江南陪官家巡访,从去年就一直未回京城。
宋氏借着这次机会,才敢写信联系了元居正。
至于元若离的病,宋氏请了好几位太医来看诊,个个都不敢说实话,只给开些补气的方子,治不好,也治不死。
但宋氏还算有当家主母的度量,派了个嬷嬷,来清荷院给元若甫送了好多贺礼。
元若甫再见到二堂哥,是在半个月后。
那日,他在书房默写完三千字,出去院子里活动胳膊腿。
夜幕低压,他一定神,就见院门口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是他二堂哥。
许是长期待在屋内,元若离的肤色透出一种病态的白,孱弱得很。
“二堂哥怎的有空来?近日身子好些了么?”
元若甫迎上去,站在道旁,行了礼。
“好多了,”元若离维持着尴尬的笑意,“堂弟又在用功,难怪能考中县试头名!”
元若甫回笑,又说几句寒暄的话,推说还要温书,行礼欲走。
“你等等,”元若离从身后叫住他。
元若甫脚步一顿,侧头望去。
二堂哥就站在昏暗月色中,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哪里还见往日的冷傲孤高。
“您还有何指教?”元若甫问。
“柳絮……”元若离一出声,话音竟带着哽咽,“她埋在哪儿?”
元若甫有些怀疑自己听错。
等了两个月,他终于等来二堂哥主动问起柳絮的后事。
“唉,您还当真惦记我院子里的丫鬟呢!”元若甫玩笑似的。
说完他却敛住笑意,认认真真看着元若离,正色道:“您若真有心祭拜柳絮姐姐,不如明日隅中,您叫着大堂哥,咱三兄弟一道去?”
而后不再去管元若离,大步走开。
翌日,到了约好的时刻,二堂哥元若离到场,大堂哥元若显却没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