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三哥儿啊,你且老实交代了吧,别再惹你祖父动怒!”


    宋氏在旁假意劝着,实则更像是煽风点火,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


    只听啪的一声。


    元居正那边却气得胸口起伏,将手中戒尺拍在案上,怒指着跪在堂中的元若甫。


    “你给我说清楚,前日县试最后一场,你是不是纠缠了你二堂哥,非要挤他的马车,搅得他心神不宁,最后晕倒在贡院里的?”


    下江南这一趟,元居正许是年岁稍大,加之水土不服,一路上本就一直小病不断。


    等回了京城,他好不容易结束车马劳顿,能喘口松快气儿,和赶来接风的一众朝臣叙叙闲话。


    谁知,这一叙便叫他听到些招火气的碎语,说什么——


    “元国府福祉无边,紫微星降世!”


    “大孙子去年考中县试第二,三孙子今年又考中县试第一!”


    “等来年,一定能一门双星……”


    一开始,元居正在兴头上,尚且没寻思出有何不对劲儿。


    等酒过三巡,宴席散去,他与众臣辞别,却被内阁次辅张寻,给拦在了马车边。


    元居正原以为张寻想单独拍马屁,就冲张寻摆手,示意他先闭嘴,实在很困,改日再聊。


    那张寻非但没撒手,还凑近,小声提醒他,“您家这位庶孙,心术不正!为了自己考中,不惜算计了您家二孙子!”


    两句话便叫元居正的酒醒了一大半。


    元居正一把揪起张寻的衣领,但周围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不可做得太难看,便松开张寻,叫张寻随他上了马车,仔仔细细讲了这回县试中,元若甫和元若离之间发生的事。


    张寻素来对元居正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儿子张渊知道的内幕,都告知给元居正。


    “就在第四场,元若甫和离哥儿一道来的贡院。下马车时,张渊都看到了,离哥儿脸色极差,看起来就是被元若甫那个混小子惹烦了。这不后来,就在考场里晕倒了?还不知元若甫对离哥儿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才叫离哥儿发挥失常,跌出榜单……”


    听完张寻的这番话,元居正彻底醒了酒。


    他平日最在意同族兄弟间的和睦,如今这三郎家的孩子,竟趁他不在京城不在府中,将算盘打到二郎家去,当真要反了天不成。


    回了元国府,就要找元若甫质问,若非因为身体欠康,他也不可能拖到今日。


    碰巧刚才又有嫡长孙元若显过来请安,陪他说了会话。


    聊到近来府中的事,元若显一概回说,自己正在专心准备乡试,并不知内情。


    这便叫元居正稍微欣慰了点。


    可等元若甫一进来书房,元居正的火气便没控制住,上去先给了元若甫一戒尺,还不够解气。


    元若甫听着祖父的责问,已经明白了,这是有人想用二堂哥的县试失利,反咬他一口。


    最后一场考试前的马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和二堂哥知晓,二堂哥的小厮云翔还不至于有胆量告状。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元若甫认真想了会,便想起当日在考场里碰见的一个人。


    张渊。


    其人的父亲,内阁次辅,张寻,与他祖父关系甚密,想来应是可以和他祖父告上几句状的。


    再有宋氏这边。


    先前柳絮的事,宋氏就打算反咬元若甫一回,却没得逞,没站到一分便宜。


    这次,又被她碰上好机会,宋氏怕是免不了掺和进来,借助他祖父的手,对他狠狠踩上几脚,趁机打压他。


    正想着,元若甫又听他祖父重重砸了下戒尺,不由跟着一颤。


    “我是不是早与你讲过,一族之内,兄弟姐妹要和睦相处!你倒好,都干些什么?再往后呢,是不是连我都不被你放进眼里?”


    元若甫还跪在地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他祖父半点不知,全凭张寻和宋氏的巧嘴转达。


    眼下,唯一有可能替他开解的,只有另一个当事人,二堂哥元若离。


    沉了口气,他挺直后背,“祖父认定是我从中坏事,我便无话可辨,但若是祖父听了一面之词,就此误会了我与二堂哥的和睦,便是大冤枉了!”


    元居正神色一怔,眯了眯眼,“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


    深呼吸几下,他气极反笑,“行,你想要个铁证,我便给你一个!”


    话毕,转向刘嬷嬷,让去二房院子请元若离过来。


    刘嬷嬷并不知真相,此时得了元居正的命,亦有些犹豫,大着胆子帮忙劝了一句,“老爷今日才刚回京,要多注意休养……老奴听说,您上月染了风寒还没好透,不若先回屋躺下休息,明日还要上朝——”


    “嬷嬷!”宋氏打断道,“让你去,就赶紧去吧。”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些。


    元居正没反应,刘嬷嬷面色为难,却也只能遵命。


    等人出了门,宋氏这边又开始演上了,很快掏出块帕子掩住面颊,偏开了脸。


    “咱离哥儿是真遭了大罪了!县试被抢了头名,下场就病了,连着看了许多太医都不见起效……原本去年,他就因为外祖母,给延误了一年。那日,他还与我说呢,定要在今年夺个好名次,却不想被有心人纠缠、打扰,导致失利,身子也亏了……只怕还要耽误下去!唉,先是显哥儿出事,又是离哥儿出事,怎的咱家就如此坎坷?好运都集中到三房去了!还是三哥儿的命,叫人羡慕啊!虽出生不利,这两年却如同倒吃甘蔗,越来越有奔头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旁边的元居正一味地保持沉默,压根没搭腔。


    隔了会,元居正大约心烦了,扭头瞪去一眼,只说:“事情究竟如何,等离哥儿来了,就都清楚了,你先收了声吧。”


    摆了台阶,宋氏就乖乖往下走,虽说眉头还皱着,但也识趣地不再出声,安静地坐着等元若离来。


    元若甫跪了这么会儿,膝盖开始发酸,胸口挨了戒尺的地方也火辣辣的,十分不舒服。


    幸而,一转头,就听元若离已经由刘嬷嬷扶了进来。


    元若离如今的身子实在病弱,回府后便换了厚实的薄棉衣。


    进门后,他自然一眼就发觉元若甫跪在地上,却还是循着礼,先走到元居正和宋氏跟前,恭敬地打欠儿行礼。


    宋氏出声制止,吩咐刘嬷嬷将他扶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回话。


    “老爷不让我说,您倒是自己看看,”宋氏愁苦道,“离哥儿这半月一直卧床,人都瘦了一圈,从前那么活泛一个孩子,如今为了一次县试失利,折腾成了这样,今日老爷见了,就不心疼么?”


    元居正听言,手指一紧,又抓起案上的戒尺,看向元若甫怒道:“离哥儿还病着,若非为了给你个铁证,也不必劳动病人过来的!”


    “祖父别恼,”元若离忙解释起来,“孙儿今日过来,主要为给祖父请安,哪能算什么劳动。何况,今早三堂弟带我出了趟门,虽说有些累倦,心里却舒坦了许多,连带着脑袋都清醒不少。”


    “你今日还出门了?”宋氏疑道。


    元若离答:“是,刚回府不久,多亏三堂弟,我才有机会走出去,享受了半日美好的春光。”


    宋氏一听这话,当即惊住。


    她愣愣盯着元若离,心里疑虑诸多,但元若离自己说出这些话,她便不好再坚持,低头捧起茶杯,浅喝了一口,讪讪道:“离哥儿啊,可怜的孩子。你的事,你祖父都已经知道了。这回县试落榜,是有人存心害你,不能怪你没努力,你不要太妄自菲薄。”


    “不是的。”元若离轻声道。


    明明他的话音不重,却引得宋氏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不容忽视的错愕。


    宋氏心里再清楚不过,元若离因为科考延误,有多着急,便有多怨恨。


    前日,她得知元若离指使柳絮去三房那边,给赵氏的药动手脚,就和元若离承诺过,一定帮忙对付元若甫。


    只可惜,柳絮那丫头没成事,还不禁吓,挨了五十板子,发了热,死过去了!


    好在今日元若显过来请安,又提起这回县试中元若离的失常表现。


    而元居正自己又在朝中听了不少闲话,所有的冒头都指向了元若甫。


    简直天助。


    只要元若离再给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元若甫陷害同族堂哥的罪名,便翻不了了。


    却没料到元若离自己忽然改了主意,帮元若甫开解起来,让她所有的准备,功败垂成。


    宋氏悄悄望向元若甫,猜不透中间漏掉了什么。


    这三房的小子,葫芦里藏了不少迷魂汤,神通不可小视!


    另一边,元若离已经站起身,又给祖父祖母行了一礼。


    “那日最后一场,三堂弟起晚,这才拦住我的马车,求我捎他一道,并非故意纠缠我。”


    “至于我此回没考过县试,生了病,都与三堂弟关系不大,怪我自己忧虑过重,没休息好,没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反而是三堂弟,能顶住压力,一举拿下案首,给咱府上挽回些颜面。”


    “祖父许久不在京城,听了有心之人的谗言,对真正有功劳之儿孙,妄加责骂,实有不妥。若祖父仍是对孙儿落榜,心怀芥蒂,最该惩罚的,绝非三堂弟,乃是孙儿我才对!”


    一口气说完,元若离气息稍乱,咳嗽了两声,心疼得宋氏忙自己上来搀扶,拍抚。


    宋氏也算知晓形势,目光朝一直没发话的元居正瞥过去,陪笑起来。


    “这还真是多有误会呢!那个张寻,也太会挑拨离间了!真不是个东西!”


    元居正这时也堪堪叹了口气,看了宋氏一眼,“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张寻那个混子,我早晚收拾了他!这个……我也有些乏了,都散了散了吧!”


    一场闹剧,元若甫得以全身而退。


    只是接下来的府试,更如一场恶战,需打起十二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