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等祖父先离开主屋书房,元若甫从地上起身,跪得太久,双膝发酸,但还可以忍耐。
他在门外等了片刻,不见二堂哥元若离出门,便知二堂哥被宋氏留下了。
至于这两人要说些什么,元若甫心里猜出七七八八,就没再苦等下去,叫来元安一道回清荷院。
主屋内,宋氏将元若离留下问起话。
方才她被元若离的忽然改变态度给惊住,此时便直接问元若离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元若甫逼了你?”
元若离忙摆手,将今早去见过柳絮爹娘的个中细节,一一说出来。
“由此,我有理由认为,三堂弟人品不坏的。”
“祖母想一想,若他是个记仇、心机重的人,大可把我诱逼柳絮、祖母屈打柳絮这些事,都捅给柳家人。”
“那又怎么?”宋氏不以为意,“柳家人不过穷酸的农户,能耐我们何?”
元若离摇头,“的确,他们拿咱元家没办法。可是,祖母您别忘了,我将来是要考科举的,这士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如果元若甫想拿此事来报复我,教唆柳家人到外面去散布消息,说我逼死了府中的丫鬟……一旦我与人命案子牵扯上,日后就永远背着大污点了,对否?”
一席细致的分析,听得宋氏脸色大变。
她一把握紧元若离的手,咬得嘴唇泛白,也渐渐垂低了眼眸。
可元若离在意的,并不仅限于自己的处境。
他忍了忍,继续帮宋氏辨析,“再说祖母您自己,您真就以为,祖父真的听信了张寻的挑拨,听信了您的一面之词么?”
宋氏不由怔住,皱眉疑道:“他若没信,又怎会将元若甫叫来,还当着我的面,给了元若甫一戒尺?”
元若离还不知元若甫挨了打,微微一愣。
“三堂弟当真聪明人,挨了打都没乱阵脚……”
“不过,祖父的手段才更高明。他碍于夫妻情面,不可能对您直接红眼、责骂,便借着打元若甫,一方面提醒元若甫,不可与您计较,另一方面,也是想敲打您,不可太过分。”
“祖父是当朝内阁首府,整日在朝堂上对付勾心斗角的人。内宅这些琐事,他又岂能看不透,玩不转?不过一直在给您机会,才没过问的。”
“可这回,他亲自教训了元若甫,也就说明他对祖母您的某些做法,已经非常不满意了。”
“所以,您今后最好多多收敛,不要再去触祖父的霉头。”
宋氏常年待在内院,处理问题时难免小家气些,自是无法与元居正的手腕相比。
可也幸而元家这一门子儿孙、媳妇,几乎没有特别厉害的角色,才叫宋氏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
又碍于她高贵的身份,整个府中都无人会与她分析这些利弊要害。
除了,二房嫡孙元若离。
“我懂了,都懂了。”
宋氏拍拍元若离的手背,将元若离这番劝都听进心里。
她与三房小子,到底隔了血缘关系,听懂道理是一回事,但真要让她接受,三房小子压过自己亲孙子这一事实,也是绝无可能的。
事情不可一蹴而就,她收拾元若甫,还要徐徐图之。且看之后的府试和院试,元若甫必定露出原型。凭小聪明糊弄过来的,怎能与踏实努力的相比?
另一边,元若甫从主屋离开后,担心这一趟出门耽搁太久,又要惹母亲姐姐记挂,不觉脚下走得越来越快。
胸口挨过戒尺的地方被牵扯到,他便捂住,忍下来,也嘱咐元安,一定不要告诉母亲姐姐。
“公子若爱惜自己,就走慢些,我回家自然一字都不提,”元安的语气似在半玩笑半威胁。
元若甫回头,觑着他小子,忽而一笑,“行,那我慢些。”
主仆两人放慢脚步,穿过一道回廊,入眼是一片繁花似锦。
“方才老爷的态度,也太漠然了些。”
没走几步,元安又提起来,“离哥儿自己都出面替您开解了,老夫人也承认是有误会,唯独老爷,他没任何表态……还害得公子挨了打。”
元若甫默默揉着身上的伤处,听了这话,依旧没出声。
“我错了,”元安立马反应过来,改口道,“公子早说过不在乎,我以后不提这丧气事儿了!说说离哥儿,他今日能为公子说话,当真叫人意外!”
元若甫复又展颜,倾身,从道边摘了枝花,意味深长道:“今日最觉意外的,应是我祖母吧。”
“那可不!”元安伸手接住元若甫递来的花枝,也凑近多摘了几支,凑成一簇,“虽说我没进书房,在门外都听得清楚着呢!就是不知离哥儿会否因此受惩罚。”
元若甫靠在一边的红漆柱上,笑道:“肯定会的,但这惩罚不会很重。二堂哥毕竟是嫡孙,与我不同。”
“正是。”元安从袖袋里拿了根麻绳,将花束捆好递给元若甫,“您说,老爷对老夫人的耐心,是不是快耗尽了?”
元若甫接住花束,粉红、嫩黄、浅紫凑在一起,甚是好看,“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小心祸从口出。”
“嗯,我记着了,”元安挠挠脸颊,端详着元若甫,慨道:“还是离哥儿看得透彻,自从公子溺水醒来,真的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透着神秘。”
元若甫不予置评,屈指敲在元安的眉心,“就你最聪明啦!”
推开清荷院大门,元若甫一眼就见赵氏早站在檐廊下张望自己,忙迎上去,将采回的花塞进赵氏手里,面上漾开大大的笑意。
赵氏收下花,抬手轻轻压在他的伤痛处,柔声道:“挨了你祖父的打?”
事情终究没瞒过去,元若甫只好推说:“就挨了一下,不碍事。”
赵氏不信,把花交给身旁的丫鬟,牵着元若甫进他自己的屋里。
等扒开衣领,青红的淤伤霎时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快去拿药膏来,”赵氏嗓音带颤,吩咐完丫鬟,侧过脸去。
元若甫忙解释,“真的不疼的,不疼,娘别难过。”
赵氏转回头,眼底盈了泪,嘴唇扯动,却没说出半个字。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话音,原是刘嬷嬷过来了。
赵氏拿帕子囫囵抹了一把脸,起身迎出去,元若甫也赶紧整理好衣裳,随母亲一道去迎接。
三人到厅堂,赵氏命人泡新茶,元若甫给刘嬷嬷行了一礼,问说:“可是祖父又有指示?”
“三哥儿是聪明的,”刘嬷嬷不绕弯子,叫来随行丫鬟,往桌上放了个精巧的粗口小罐子,另加个绸缎钱袋子。
元若甫看明白,钱袋子里的银两,简单粗暴,是祖父送的贺礼吧。
至于那只小罐子里的东西,他一时还猜不到。
“老爷此行下江南,带回不少礼物,这一份,是老爷给清荷院的疮药,据说专门医治外伤的。”刘嬷嬷介绍起来。
赵氏捏起那只小罐子,凑到鼻子边闻。
听了此话,她眼神便失落了,只喃喃道:“……原来各家院子都有。”
刘嬷嬷许是猜中赵氏的心思,继续说:“三奶奶,其实老爷一直是在意三哥儿的。您嫁入府,也有十多年,想一想从前的日子,若是三爷挨了打,老爷给送过药么?”
赵氏似在认真寻思,隔了会,她放下手里的罐子,笑着回道:“嬷嬷说的在理,我不该多想。”
又转向丫鬟,吩咐着进屋取了件绣花腰带,“我眼睛不好了,是元晴替我缝制的,就想着有机会送给嬷嬷您,希望您别嫌弃那丫头手笨。”
“哪会呢!”
刘嬷嬷端着那腰带,一点点细看,不觉喜上眉梢,啧啧称赞,“晴姐儿算遗传了三奶奶的巧手,就这针脚,这构图,比街上裁缝铺里卖的都精致!”
元若甫陪在一边品茶,倒把刘嬷嬷这句夸赞记下了。
等送走嬷嬷,他叫元安帮擦了祖父送来的疮药,当即伤口处便不痛。
后来午膳,他去赵氏屋里请,正好碰见个丫鬟来找赵氏拿银子,要把各屋里的窗户纸修补修补。
足足支出去十两银子,赵氏许了,眉头却蹙紧。
见状,元若甫心里的某个念头更肯定了些。
等一家三口围桌而坐,他便主动问了赵氏的意见。
“娘觉得,以姐姐的手艺,能不能撑起一件裁缝铺子?”
一听这话,赵氏忙扭头去看元晴,谁知,元晴也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不能,”赵氏否定,“她手太慢,技术也不过关。另外,咱家没多余的银子,拿去给她租商铺。”
再看元晴,她早已低下头,主管吃着饭菜,没再多说话。
话头就此打住。
元若甫也寻思着,时机不太对,就先回了书房温书。
隔了会,元安后进来,端了热茶和果子,放下便乖巧地拿起墨条。
“公子刚才一说要给小姐开裁缝铺,小姐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听见元安的小声嘀咕,元若甫忍不住笑。
他盯着面前的书册,缓道:“慢慢来吧,娘嘴上不同意,肯定也想过要给家里开源,我爹那点俸禄,到底不禁用。”
元安停下手,想了一阵,“就是不知老爷、老夫人那边,会不会反对。”
翻了页书,元若甫笑道:“会同意的。”
眨眼就到四月。
给姐姐元晴筹备裁缝铺的想法,元若甫一直没敢忘记。
此外,他在这月余时日里,留在家中为府试备考,没再与林苏、薛钏联系。
考试日的一早赶到贡院,他才碰见林苏、薛钏。
这俩的县试排名都在前十,只是不能与元若甫相比,故而一见了元若甫,便被挑起胜负欲,直说,一定在府试中追上元若甫。
少年人之间的中二话,元若甫以笑回应。
他没想过与谁比较,只专注于自身,那把悬在他头顶的刀,一日不被解除,他便一日无法心安。
元若甫正站在门外等候唱保和搜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猝然的“元三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