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见张家马车即将要出发,元若甫往自家马车跑了几步。
“跟上去看看。”他边跑边吩咐元安。
不怪元若甫多疑。
只因前日张渊缠上他姐的举动太反常,叫元若甫至今未想明白其中缘由。
方才听张渊嘴里提到个“她”,元若甫多想了下,不知张渊是否背地里招惹了不正当的女子,就等着定下元晴这边,再把那位女子弄进张府。
元若甫正愁拿捏不住破绽,可巧张渊自己露了马脚!
一路疾驰,元若甫心跳稍快,马车却停在一处破旧的寺庙前。
元安亦是不解,扶着元若甫下马车后,又去庙门口瞧了一眼,这才跑回来告诉元若甫。
“里面有张渊的声音。”
元若甫忙抬步进去,顺着话音的方向走,站到侧面的矮墙转角后,细细听着里面三人的谈话。
他辨认出来,除了张渊和张家小厮,另有一人的嗓音是陌生的,但听起来气息不稳,像是生了重病,命不久矣。
微惊,元若甫悄悄探头看进去,不觉被眼前一幕镇住。
只见那残破的木板上,躺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相貌辨不清,但能从露出的脸颊上看出些书卷气,应是读过几年圣贤书。
可是张渊着急赶到如此隐蔽之处,不为见什么女子,只为了个……落魄书生乞丐?
元若甫愈加困惑,却听木板上的男子弱身唤道:“张公子,恐怕小人病得太重,没法写完您父亲送来的试题了。”
张渊原是站在床榻下,并不靠近,远远地看着那病男子。
听了此言,便飞起一脚,朝病男子躺靠的木板踢去,发出沉重一声“哐当”。
顷刻间,木板歪斜,病男子亦滑倒地上,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面对如此孱弱的人,张渊毫无愧疚,甚至抬脚,碾在那病男子的脸上,恶声恶气道:“我爹怎的找到你这么个废物!真是晦气!”
骂完,快速收了脚。
“公子您消消气。”
旁边张家小厮忙蹲下,扯袖子替张渊抹了靴子上的灰尘。
随后,小厮站起身,对地上的病男子道:“我家公子今日能来看你,就算你祖上积德了,不是有话要对公子说么?赶紧的。”
病男子这才缓缓抬起眸,拼力朝张渊爬了爬,哀求似的,道:“能否请公子帮请个大夫……”
“啥?”
张渊掏了掏耳朵,半弯下腰,笑道:“你让我帮你请大夫?你是不是病癔症了?!”
再给了病男子一脚,“滚开些。”
“可是……张大人承诺过的,只要我听他的安排,帮他做事,他会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康健……”病男子哭道。
张渊不耐烦,骂一句“娘的”,瞄向身旁的小厮,“你也不问问清楚,人都快死了,还让我来做什么?直接拿草席卷了,丢去荒郊吧!”
“张公子!”病男子猝然拔高声调,“做人不可如此绝情……此前,小人在县试、府试中帮过您五次,请您看在这份情面上,帮帮我……”
张渊并不接话,早已转身走出了这间破屋。
霎时,只余一片如死的沉寂。
元若甫从破门板后出来,睨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缓缓靠近过去。
他动作小心,和元安一道扶着那人的肩膀,先将人翻过来,仰面躺着。
“是不是没气了?”
元安试探着摸那人的心跳,庆幸道:“活着,还活着。”
元若甫嗯了声,伸手替他诊了脉,谁知刚一触到,就发觉体温烫得惊人。
人命关天,不容耽搁。
他果断吩咐元安留下,继续和病人搭话,说什么不重要,但务必保证此人的意识清醒,不可昏睡过去。
而后,他独自赶马车去了最近的药材铺子。
时间紧迫,压根来不及现熬汤药。
幸好那药店伙计正在熬煮伤寒汤,元若甫花了双倍银子买下来,说自己要去救人,等不了了。
伙计二话不说,帮着装罐,按原价收取费用。
等元若甫带着救命的药回到破庙,已是午后,当即给病人喂了药,才松了口,和元安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等候。
又一个时辰过去,病人终于苏醒。
元若甫听见咳嗽声,跑进屋里,那病人似已恢复体力,半撑着,仰头看着他。
沉默一瞬,病人才颤巍巍开口。
“公子是谁?怎会在此处?也是张家人介绍来的考生么?”
听他口齿伶俐不少,元若甫放下心,走近了蹲下去,弯唇笑道:“你感觉如何?还会头疼么?”
对于元若甫的不答反问,病人皱起眉。
大约看着元若甫不似歹人,他才摇摇头,道:“好多了,所以,是公子救了我?”
“正是呢。”
元安接口道,“若不是公子救你,你这会早去见了阎王。”
元若甫不赞同,亦不多解释,只回头看了眼元安,示意他少讲几句。
“原来如此。”
病人撑坐起来,“小人方才误会了公子的来意,还望公子莫要责怪小人的冒犯。”
见他欲下地叩谢,元若甫一把扶住他,劝道:“你身子病着,好好躺下休息。”
病人听了话,乖乖回木板躺下,一双浑浊不清的眼中含着清泪。
一番攀谈下来,元若甫得知这人名叫于立成,外乡人。
这位于立成,三年前来京城赶考,不料命途多舛,染了寒症,第一回就名落孙山,无颜回乡见老父老母,只好留在京城继续备考。
可他身上的寒症,每年春夏季都会发作,且一发不可收,若没及时服药,则命不保已。
他来京城的盘缠早花完了,后经人介绍,拜入京城高门的张寻门下,成了张寻的门人。
“不瞒公子,小人能活到今日,正是受了张大人的照拂。若张大人没介绍小人帮做科举答卷,赚银子看病,恐怕早就死了。”
于立成叹道,又抬起头,仔细打量元若甫,目光一滞,“小人想起来了!公子您就是近来京城士子口中的那位‘降世紫薇星’?”
元若甫没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见被人认出来,也没否认,只点了头,“元若甫是我,却不敢自称什么‘紫薇星’。”
于立成眸光微闪,苦笑道:“元三公子天资过人,还如此心善,身上毫无京城高门子弟的纨绔骄横,便叫小人佩服。但,公子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不要久留。”
说着,他竟背过身去,背影顽固得很。
元若甫不勉强,站起身来,见元安还欲数落几句,一把拉住元安。
从袖袋里摸出最后一两银子,元若甫放在于立成的枕边,最后嘱咐道:“罐子里还有汤药,虽已经凉了,药效还在。你记得,每隔四个时辰喝一碗,连喝三日,仍不见好,一定去医馆找大夫瞧一瞧。”
说完便走。
“公子,他这人不知感恩,你又何必倾囊相助,又是买药,又是留银子的。”
回到马车边,元若甫踩上脚凳,听元安与他抱怨,他不做评价。
未知全情,怎敢妄断?
只是现在于立成病倒,无法替张渊写答卷,那张渊下一轮府试想考中的话,要另找替手吧。
元若甫撑着额头,回想于立成刚才的话。
古往今来,但凡有考试,就杜绝不了舞弊行为,但……张渊父子到底如何做到的。
考后替换,还是考前夹带?
元若甫自己参加了第一轮府试,有些亲身体会。
他和张渊都排在前十,由考官严密盯防,完成答卷后,当场封存,直接送去批阅。、
所以,考后替换答卷的方式,成本太高,不太划算。
那就只能“考前夹带”了。
每轮考前都要接受搜身,如果张寻想办法买通门口那些监吏,倒是很有可能蒙混过关。
不过这种方式又牵涉到考题泄露……那可是要砍头的罪名!
想到此,元若甫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后勃颈,只觉张家人胆大包天。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的,元若甫不得而知,恐怕连替写答卷的于立成也不清楚,只有张渊父子清楚了。
“公子在想什么?”
元安的话音拉回元若甫的意识,他微一摇头,“没什么。”
“我知道,公子在担心小姐的亲事,对不对?”元安问道。
元若甫笑,长叹道:“外人争着抢着结识张家父子,却不知张家背地里干了多少丧良心的事,将来会不会株连九族,都未可知!”
元安赞同此话,又说:“我看小姐也不喜那个张渊,但女儿家的亲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算您和小姐都不愿意,也已经拦不住了。”
一时气氛变得凝滞。
元若甫抬手拍在元安肩上,沉道:“我娘不可能同意的,我爹,应该也不会同意。咱们别太悲观,一切都还说不定呢!”
元安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元若甫亦靠在车壁上,轻轻锤了下自己的胸口。
他能出言安抚元安,自己却无法平复下来。
那日张渊放下狠话,就不会轻易放弃,一定早想好了后招。
元若甫能力有限,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元国府门前停下。
主仆二人经过门房,有小厮迎上来恭贺“三哥儿又拔得头筹”。
元安一应打点了碎银子,随元若甫跨进门槛。
身后又响起小厮们的议论。
“我可算看出来了。自从三哥儿人变清醒了,三爷一家的地位,在咱府上是蒸蒸日上啊!”
“说得对头!这不,连张家都找了媒人上门说亲……”
元若甫脚下猛地一顿,稍稍一想,立时拔腿往清荷院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