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进了院子,元若甫一口气冲进厅堂,只有赵氏一人坐在其中,并不见姐姐元晴的身影。
再看赵氏身旁的桌上,也没什么看似聘礼的物件。
可张家已派了人来说亲,怎的不见聘礼,也不见他娘着急。
元若甫不得而知,捂了捂心口,努力平复呼吸,走到赵氏身前,行礼问了安。
赵氏回笑,起身去张罗晚饭。
元若甫忙跟上去,笑呵呵问:“娘,我姐又在房里绣花?”
赵氏面色稍变,嘴上却搪塞道:“哪有?她先说头疼,这会子正躺在床上,不用等她晚饭,咱们娘俩吃。”
“头疼?我去看看她吧。”
元若甫正欲转身,被赵氏拉拽住,让他别去吵了。
此番推拉,元若甫心下了然。
赵氏在有意阻拦,想来事情的严重程度已超出预期,姐姐被张家人纠缠到心烦,都吃不下饭了。
今晚元父下朝依旧是晚。
近来春夏换季,各种瘟疫又开始挑头,他爹公务繁忙,在情理之中。
元若甫耐心陪母亲用完晚饭,到书房温书,拿出陈监院给的往年府试考题汇编,认真准备明日的府试第二轮。
直到烛光跳跃,他抬头才知蜡烛快燃尽了。
叫来元安帮忙换上新的,他放下手中的书,喝口水歇一歇。
“公子,”元安凑到他耳边,压低声线道:“方才经过小姐的窗前,我听见些哭声……”
元若甫木然转眸,盯着元安看,元安便用力地点了头。
如此,元若甫便一骨碌站起身,直跑出去,来到姐姐房门前。
果不其然,一些细碎又伤心的哭声从门缝里漏出来。
丫鬟见了他,要通传,被他比个噤声手势,就安静地退开。
元若甫沉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
烛光映照下,床榻上的母女俩正抱着彼此。
赵氏并没哭出声,只有元晴委委屈屈地喃着“娘,我不要”。
听了元晴的哭诉,赵氏眉头紧锁,拍拂着女儿,却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这时,守在床榻边的另个丫鬟见了元若甫,低声通传了一声。
元晴兀自僵住,赶紧松开母亲赵氏,也迅速收住眼泪,躺了下去,缩进被褥里,蜷起来,像只受惊的猫。
赵氏也看过来,急急站起身,笑着问元若甫:“你怎还没休息?是不是吵到你了?耽误了明日考试,娘的罪过就大了。”
元若甫摇头,上了前,“没吵,我出来歇一会。明日儿子有把握的,娘不必忧虑。”
又扭开目光,往床榻上的小突起看去,问赵氏,“姐姐方才在哭甚?是在‘晴绣庄’,被秦娘子刁难了?还是……被别人刁难了?”
赵氏先没答,一把掰过元若甫的脑袋。
母子俩看着彼此,元若甫在赵氏眼底看出欲言又止,但赵氏的嘴唇开开合合,又没能说出话来。
元若甫便主动道:“张家媒人今日来找过娘了吧?”
张家人是从正门进来的,事情总归瞒不住。
赵氏长叹,这才开了口。
“媒人是来过,却没见我。”
“国公府就你姐姐一个女眷,所以,张家挑中你姐,自然是和当家主母谈,我……没资格。”
一边说,一边在床沿坐下来,伸出手,隔着被褥摸了下女儿弓高的背脊。
“你回来前,你祖母派人来转告我,说你姐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赵氏的话音低沉,甚至不带任何情绪,却听得元若甫揪心不已。
元若甫蹲下去,仰头望着赵氏,惊讶道:“这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么?明明您才是母亲,却决定不了,祖母没问您的意思,就把姐姐许给张家那个混球了?”
“混球……”
赵氏重复道,缓缓转回头,目露不解。
像是想起什么,她一把牵起元若甫的手腕,几乎是拖拽着,将他带到屋门外。
月凉如水。
母子俩站在院中的回廊里,四下安静,无人打扰。
赵氏忽然抓住元若甫的肩膀,追问道:“你是不是招惹了张家公子,张家今日才来说媒?”
“这个。”
元若甫早该想到,赵氏为人处事一向谨慎,才不会将张家的示好当做福祉,只以为是张家人要借机报复。
“娘也可以如此理解。”
他的回答,含含糊糊,听得赵氏秀眉蹙紧。
到了这一刻,元若甫再隐瞒下去是毫无意义的,不如老老实实告诉母亲,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他挑了重点,向赵氏坦诚那日在“晴绣庄”的遭遇,以及张渊的恐吓。
赵氏听完,霎时有些站不太稳。
元若甫扶她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等赵氏缓过点劲儿,才认真道起谦来。
“全是我的错。”
谁知赵氏笑了声,垂下头去,连声懊恼,“你也是一片好意,倒是我这个做娘的……若我前日没同意元晴去见秦娘子,也就遇不上张家小子,更没有后头这些麻烦事。”
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再多后悔也无用。
元若甫松开自己的衣襟,安抚赵氏,此事先别让他爹知晓,以免影响爹的公务。
赵氏点了头,握起元若甫的手,轻拍,“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办法是有的。”
元若甫思忖少时,笑着让赵氏放宽心。
事情既是由他而起,他保证跟张家小子掰扯清楚,不能连累姐姐。
好一番哄,夜更深了。
元若甫送母亲回房休息,又去看了趟姐姐,听丫鬟说姐姐已睡熟了,他才回去自己屋。
辗转一夜,再没合眼。
好不容易熬至天明,他先去看过姐姐。
元晴依旧闷着被子不愿见他,应该还在难过着,元若甫见了,心里的内疚更重了些。
日头渐渐爬高,时辰不早。
元若甫今日不好耽搁,再三嘱咐丫鬟好生看顾姐姐和母亲,草草拿上菜馍,囫囵吃完,坐上马车去往贡院。
在贡院门外,与林苏、薛钏见上面,才聊几句,元若甫却感到困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一旁林苏指着他的眼睛,笑着打趣他,“你昨儿又熬夜温书了,至于不?要不要这样刺激人……”
元若甫苦笑一声。
家中的烦心事不便与旁人乱讲,他转开话头,问林苏:“邕城最近来信了么?”
此言一出,林苏立时冷静下来,想了会,渐渐皱了眉。
“说起来,我妹这月的确没寄信呢。”
原是随口一问,元若甫微怔,忙开解。
“安心吧,妹妹定能没事的。许是她在邕城一切都好,便没什么好写的,也就没浪费纸墨了。”
三人闲聊一阵,终于轮到搜身环节。
负责的监吏靠近时,元若甫多留意了一眼各个监吏的手法,想看出点破绽,却被那监吏一声呵斥。
元若甫佯作陪笑,“咱们参加科考,也拖累着哥哥们跟着起早贪黑,真辛苦了!”
监吏只当他在恭维,正色道:“科考重地,公子记住,不准随意与人攀谈!”
“哎,我记下了。”
元若甫朗声应了,顺着那监吏的推力,跨出搜身间的门槛,快步走到一号隔间。
他才刚坐下,就见张渊从面前经过。
张渊眉眼耷拉,走得不快,步子拖曳着,情绪看似低迷,甚至有点魂不守舍的感觉。
元若甫收回目光,抿唇轻笑。
这种感觉才是对的啊。
于立成昨日病倒,险些丧了命,便把张渊打了个措手不及。
才半天时日,张渊哪里来不及另寻枪替?
今日进来考场,只能空着身子来,心里没着没落的,岂能不烦恼?
翻开自己的考卷,元若甫心里愈加痛快了点。
他埋头专注地审题,构思,再落笔,逐字逐句,行云流水地写好一篇杂文。
又拉了铃绳,等监吏上来,帮他封存考卷。
按照当朝规定,提前交了卷的考生亦不可先离场,需在原位置上耐心等待。
两刻钟后,元若甫才随大流走出贡院,回自家马车上喝点些水,正要回国公府,听着车外来了熟人。
稍等一瞬,元安进来,说张家来人了,想请他去马车里一叙。
元若甫应了声,想着这一趟详谈肯定短不了,便吩咐元安先回府,不必等他。
元安虽担心其中有诈,但还是听了元若甫的,乖乖赶上马车离开。
目送人走远了,元若甫随张家小厮去见张渊。
张家的马车宽敞又豪华,甚至比林家的更阔气。
“来了?快过来坐。”
张渊看着心情好转不少,客气招呼元若甫。
元若甫忐忑地坐下,双手故意交握身前,尽量表现得局促不安。
见他这副模样,张渊反而笑意扩大。
“你祖母都告诉你了吧?别紧张,咱日后就是一家人!”
元若甫尴尬地点头,没接话。
张渊却伸手拍在元若甫膝上,高声道:“真不用紧张,令姐生得漂亮,又有一双巧手,等来日,必能名冠京城!我呢,肯定会好好疼她……”
“不敢当,就姐姐那点小技法,若非得到秦娘子的赏识,哪有出头之日。”
元若甫以退为进,先捧着张渊,哄得他开心了,才好进一步博取他的信任。
许是元若甫此番操作,甚得张渊的心,只听张渊哈哈笑起来。
“这么说,那日我舅舅与你说的话,你已经想好了吧?”
元若甫听了,故意拖延,支吾道:“我想了,又不敢多想。虽说吧,京城里多的是用姊妹交换前程的,也不会遭人诟病,但……我这心里始终没底。”
“何意?”
张渊笑容收敛,目光登时变冷,“你在怀疑我的诚意,怕我出尔反尔,日后不帮你?哼,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我舅舅。他那日当着你我的面,亲口对你许诺了,还不够诚意么?”
并不急于收线,元若甫冷静地保持沉默,而后,怯生生望向张渊,“不若这样,您给我立个字据,也免得我总不踏实。这字据,不用很长,只点出两条,就可。”
张渊眯起眼,斜觑元若甫,片刻之后,讪讪道:“你想让我写哪两条?”
“说到底,此事是我与张公子的约定,故而,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勿要再提婚娶。至于投靠张公子……”元若甫刻意停下,“张公子不嫌弃我,我自然不会拒绝合作。”
张渊听着愣了神。
他没料到元若甫这么快就妥协了。
果然,他爹让他抓住元晴这条软肋是正确的。
喜不自胜,张渊吩咐小厮准备纸墨,当场写下承诺书,一共两点内容。
其一,不再纠缠元晴;
其二,确保元若甫将来能考过乡试、会试,并在殿试中考中二甲进士之内。
元若甫妥协收好承诺书,因笑道:“张公子莫见怪,有了这承诺书,您也可以更相信我,对否?”
此言得了张渊的赞许,他倏地松开眉头。
估摸着时机成熟,元若甫顺势提出来。
“既是自己人,张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张渊闻言,面上重新露笑,“过几日府试第三轮的策论,你代我写一份,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