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事情终于露出真面目。


    元若甫早先亲见了张家背地里干的勾当,已知张家有多胆大包天,此时,他听完张渊的要求,并不觉得惊讶,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爽快。


    眉梢挑高,作震惊状,元若甫放低声音,小心问张渊:“听您的意思,您能提前弄到策论考题?”


    张渊哼笑,拿眼睛瞄着元若甫,轻浮道:“这有何难?咱如今是自己人,也不怕告诉你,我爹早用银子买通了礼部那帮酒囊饭袋!话说回来,银子这东西,是真的好使。能让鬼推磨呢,何况几个大活人?”


    元若甫心下一阵恶寒。


    但为了能从这混蛋手里救回姐姐,他只得先虚伪地恭维,直说,跟着张公子,必定前途一片光明。


    说完,便悄悄指天发了誓,此生绝不会走歪门邪道,毁了自己一生,也毁了他一家。


    聊完已是入夜。


    元若甫为表“诚心”,坐着张渊的马车回到元国府。


    临下地之前,张渊又叫住他,让他先把那份承诺书留下,等考完府试第三轮,再还与他。


    “行。”


    放长线钓鱼,是元若甫最在行的手段。


    如今是张渊有求于自己,他便只管放心,大方地把白纸黑字压在张渊那儿。


    下了马车正要进大门,忽听又有人回府。


    元若甫原地站定,就见祖父着一身朝服走过来。


    夜色迷蒙,等走近了,元居正才发现元若甫的身影,侧目看一眼,竟主动问:“你和张家的已经和好?张渊居然送你到家门口?”


    前不久,元若甫因张渊的挑拨,挨了一戒尺,但那种皮肉的疼痛,和姐姐的后半辈子相比,毫无分量可言。


    孰轻孰重,他一直拎得很清。


    “回祖父的话,昨日张家已派人来定了亲,也算诚意十足。孙儿也在想,他张家在朝中对祖父有些用处。若孙儿因一点小事就和张家决裂,断然不值得。”


    元若甫努力抬高张家,也暗中观察着元居正的反应。


    他在赌,赌元居正做内阁首辅多年,到底知不知晓张渊背地里的嘴脸。


    元居正却沉了脸色,似笑非笑,“你能想通这一点,也劝一劝你爹娘,眼光长远一些。另外,府上的婚配之事,我一向不会过问的,便就这样了吧。”


    意思是,他不干涉宋氏在这件事上的决定。


    元若甫眼看着元居正漠然地经过自己,只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没想去求元居正帮忙。


    回家后,元若甫直接进了屋,晚饭是没法吃得下了,脑袋也混沌,蒙头就睡下了。


    夜里赵氏来看他,摸了额头,没发热,他告诉赵氏,只想休息而已,这才安了赵氏的心。


    次日,元若甫依旧提不起精神,连床都不愿起,更别说进食,看起来比元晴还难过数百倍。


    赵氏又来看了好几回,心疼不已,但不敢多问元若甫,他和张渊谈得如何,默默叹着气,退出去。


    直到晌午时分,门房送来一封信,说是林府拿来的。


    赵氏寻思着,肯定是林家妹妹从邕城寄的,没敢拆,原封不动,放在了元若甫的枕边。


    元若甫心情糟,无心用饭,却奈不住口渴。


    又在床榻上挺了一个时辰,日晒三竿了,他才恹恹地爬起来,低头就看见枕边的书信,以及封面上熟悉的字迹,便来了些精神。


    穿衣洗漱,一番忙活,他郑重其事地坐在案前,小心地拆开了林潇的信。


    正如他所想,林潇在邕城一切都好,本月还第一次跟随她姑父去剿匪了,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看到此处,元若甫不觉心绪翻涌。


    他始终不敢设想,一年多前初见林潇,她脸颊上挂着楚楚可怜的眼泪,如今都能奋勇杀敌了。


    再看他自己呢。


    消沉一夜一天,是否也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筹划一下后续的对策?


    他坐不下去,找赵氏讨了吃食,赵氏亦是吃了一惊,却没多说其他,安排丫鬟去备了午膳。


    母子俩一道用完,元若甫拍拍肚子,冲赵氏一笑,“娘,您等我的消息吧。”


    赵氏的思路还没跟上趟,听着儿子信心满满的口气,讷讷地点了头。


    “你知道的吧,任何时候,娘都是信你的!”


    心中某个缺角霎时被填满了。


    元若甫走近去,牢牢抱住母亲,轻声许道:“娘放心,姐姐不会嫁进张家的,我保证。”


    再说回林潇的那封来信。


    除了讲些邕城的见闻,林潇还祝福元若甫府试顺利。


    而在信尾,林潇提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京城一年一度的捶丸大会,即将在薛家庄园里启动了。


    届时,各大家族都会派人出席,就连宫中那位,若公务不忙,也会到场的。


    元若甫思虑好了,张家为非作歹,满朝无人敢过问,不若他在捶丸大赛上把事情散播出去,传到宫中那位耳朵里,也许尚有一丝希望。


    听说捶丸大会的请柬已送达各家。


    可元若甫这一房在府中地位不高,也不知宋氏那边会不会通知到清荷院。


    从往年来看,清荷院一直是被遗忘的对象。


    正想着,屋门被赵氏推开,她快步进来,将一张正红请柬递到元若甫手上。


    “你祖母刚派人送的。”赵氏激动道,“你爹最近忙成个陀螺,你也要专心备考,明日去不去,都由你自己决定吧!”


    “当然要去。”


    元若甫表了态,他正愁进不了场,就有请柬送到,此乃天助。


    但又想到宋氏不可能只派他一人参加,便问赵氏,“大堂哥、二堂哥,也都要去么?”


    赵氏不知,回答不了。


    翌日一早,元若甫到府门外等马车,便碰见了元若离。


    多日不见,元若离气色红润了些,两兄弟间互相说了些闲篇,一同搭乘马车去了薛家在京郊的庄园。


    元若甫没亲眼见过捶丸,更没亲身练过。


    他到场就坐在元家专属的阳棚底下,喝喝茶,用点果子,顺便严密巡视着入口的动向,只盼着宫里那位真能来现场。


    可惜到了午时,仍然没等来。


    大会前半段是真刀真枪的厮杀场,围观人群一次次跟着起身惊呼。


    唯独元若甫冷静地呆着,没什么大反应。


    连带着一旁的元若离,也不好反应过烈,浅浅拍了几次巴掌,作罢。


    后来进入最后的表演赛,有人来请元家上场。


    元若离问元若甫愿不愿意和他组队。


    元若甫对捶丸一窍不通,直摇头,拱着元若离赶紧上场露一手。


    元若离正有此意,脱了外袍,系上一条嵌宝石的红抹额,冲入场中,好一个意气风发!


    望着他的背影,元若甫又剥了块酥饼吃,眼睛却不由地往入口方向张望。


    “祖父怎会来?”


    身子一怔,元若甫放下咬了一口的酥饼,匆匆喝口水咽下去,起身站到了阳棚的边沿。


    元居正今日换了便服,眉宇间的威严并不少半分。


    才刚到一小会,他身边立刻围上来一张张客气的笑脸,足见官居一品的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如何。


    因为隔了太远,元若甫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很快看见元居正骑上了一匹黑鬃马,一扬马鞭,朝二堂哥元若离奔过去。


    接着,这祖孙俩结成一组,与吏部尚书府的薛家父子进行对战。


    顿时锣鼓喧天,全场沸腾。


    元若甫守在阳棚边,等着元居正或者元若离得了分,便随着人群一道高声叫好。


    不出意外,这场压轴表演赛,由元家赢下来。


    元居正四下拱手,跳下了马,与吏部尚书薛临山相视一笑,便叫上元若离,朝元家阳棚过来。


    见这一幕,元若甫机灵地备好了两份清茶,迎出去,给元居正和二堂哥行礼道贺。


    元居正听了,亦是心情大好,一手揽了元若离,另一手搭住元若甫的肩。


    周围的羡慕之词不绝于耳,说元家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此和睦,真真难得!


    好似先前关于元家内斗的那些传闻,全部不攻自破了。


    姜还是老的辣。


    元若甫终是明白,昨晚宋氏送来捶丸大会的请柬,再到今日元居正亲自到场,还与元若离结队比赛,恐怕都是元居正的谋划。


    不实传闻消解了,对元若甫也没坏处,他何以不配合呢?


    他不仅要配合,还要配合得彻彻底底,无衣无缝。


    转了转心思,元若甫到马棚边,打点了祖父的马夫,请马夫帮着扯个小慌,就说元居正的马受了惊吓,没法再用。


    元居正得知消息,只打量一眼元若甫,笑着说:“那我就与你俩一道回府吧!”


    这正合了元若甫的心意。


    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跑去马车边,帮元居正摆好脚凳,又恭敬地颔首等着。


    第一次和祖父同乘一辆马车,元若甫感慨颇深。


    若放在一年多前,他是万万不敢想的。


    庶出三房家的他,还能有今日这般的荣幸,却也明白得很,一切并不是什么天降之喜,全靠他自己付出的努力。


    元家马车走了没一会,元若甫觉肩上一沉,转头才知元若离靠在他肩上,发生轻微鼾声。


    见状,他扯过二堂哥的外袍,帮着盖上,以免受了凉。


    “你倒是个有心的!”元居正开了口。


    元若甫这么做,单纯出于职业习惯,并未考虑太多。


    此时被元居正盯着,他便坦然得很,笑道:“虽然快入夏了,夜里气温还是太凉,受了寒,会难受的。”


    元居正捋着长须,怔怔看了他一阵,转而问起最近府试的情况。


    元若甫想了会,总结说:“步步惊险。”


    元居正闻言,不禁蹙眉,“可是遇上什么难对付的竞争者?”


    不能太直白,元若甫只委婉道:“孙儿不说,想必祖父也听说了,那张家公子……甚至优秀!”


    谁知元居正听完冷冷发了笑。


    “他张家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一个马屁精,再加一个市侩商贾,而已。”


    听出这话里的不悦,元若甫继续扇风。


    “祖父所言极是,若论起才学,孙儿亦是不怕他的,怕只怕……他不讲规矩,用了不正当手段。”


    三言两语,便叫元居正听懂了。


    科考中的不正当手段,无非那几样。


    元居正在朝三十多年,哪会不知其中的门道?


    回府的路上,祖孙俩不再交谈。


    等回到主屋,元居正进了书房,紧急修书一封,差人送去礼部尚书府林家。


    为免打草惊蛇,元居正只责令林徽礼办了一件事,火速把负责本次府试的学政调换,腰斩了张家父子的通天之手。


    不过奇就奇在,元若甫隔日如期收到了张家送来的“策论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