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去接媳妇

作品:《古代妆娘替嫁日常

    谢明瑞一回到忠勇侯府,率先给亲娘喊去畅林苑训话。


    孙氏:“你昨晚又跑去哪里孟浪了,你媳妇病得厉害都没管。”


    谢明瑞:“我昨日见她还好好的。”提着两只沉甸甸的箱笼,在长街走得飞快,怎么看都不像身子不适。


    孙氏眉头拧起:“连你娘都敢糊弄了?你白日不是在街头派泥娃娃吗,晚上又没回府,上哪儿看到蓉儿还好好的?”


    谢明瑞沉默片刻,认命向亲娘一鞠躬:“我这就去关心她。”


    青岚待谢明瑞走远后,向孙氏不解道:“夫人,少夫人今晨来请安就说没什么事情了,只是突然疲乏,怎么说是病得厉害?”


    孙氏睨她一眼:“你还没成亲,不懂。”


    谢明瑞从畅林苑回到明辉堂,一路上就想明白了。


    她大概是谎称身子不适,要早早睡下,方便偷偷溜出侯府。


    他迈步进了明辉堂里屋,里头静悄悄的,好似无人,绕步到屏风后,看到自家娘子端坐在矮榻上,双手不自觉攥着膝盖上的罗裙布料。


    她今日穿了一身莲青色的夹金线绣石榴花罗裙,发髻已经解开,鸦青水润的长发丝丝缕缕铺散开来,衬着粉面朱唇,容色姝丽,楚楚动人。


    只是神情透着一丝恍惚,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回来了。


    是以平素里那一声笑意吟吟的“夫君”都欠奉。


    谢明瑞轻咳了一声。


    她好像才察觉到他在,收起恹恹神色,扯出一个淡笑:“夫君。”


    “笑得很难看,真的身子不适?”谢明瑞走到她面前,俯身观察,突然皱眉,挑开了她贴着右脸颊的发丝,瓷白细腻的脸侧有点肿。


    “怎么弄的?”


    “我今日去绣庄路上,不小心叫马车给擦了一下,眼下无事了。”


    “头发拨到耳后,给你擦药。”


    谢明瑞几步走开,抽出了上次那个装满药的箱笼,挑出来一只群青色的小圆瓷罐,拧开盖子,坐到她身侧。


    “我自己来就好。”


    阮阮伸手,谢明瑞长臂一撤,药罐顿时退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他另一只手利索挑开了她脸颊发丝,指头擦过她耳垂,将柔顺发丝夹好。


    “怎么只许你给我上药,不许我礼尚往来?”


    他给了一个阮阮无法拒绝的理由,动作也很快,一察觉她有所妥协,就挖出一点混着草药香的膏药,点在她颊上,指头带着薄茧轻轻推开。


    阮阮垂着视线,余光能感受到谢明瑞平静专注的眼神。


    今日面具男子企图摸她的脸,被她躲过去后,恰逢有巡查的麒麟卫经过,他很快就匆匆离开了。可那种恐惧厌恶的感觉一直萦绕着,直到她回到明辉堂都未能消去,说不清楚究竟是原身的,还是她自己的。


    但这种对比很明显,让她发现自己不恐惧谢明瑞的亲近。


    可她也曾在暮色沉沉的时分,目睹谢明瑞把人投落到漆黑的江水里,谢明瑞也有她未能清晰窥见的暗面。她为什么就不怕呢?


    阮阮抬眸,对上谢明瑞的眼,“夫君,你杀过人吗?”


    谢明瑞动作一顿。


    窗户传来鸟禽羽毛翅膀扑棱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对视。


    不是谢明瑞买来的那只翠雉,是她在新婚夜见过的大肥鸽。


    谢明瑞把药罐丢回箱笼里,再度背着她,给那只白鸽喂食,喂完之后也像新婚夜的那般,抬脚迈出了门槛,但这次阮阮没有再叫住他了。


    他或许是不会回答了。


    下一刻,她听到了谢明瑞淡淡的声音:“如果我说有,你会怕吗?”他微微回头,身影停在门槛处,宽肩窄腰,线条利落。


    月色溶在他侧脸,依稀让阮阮又想到了昨夜,他漫不经心地提议“跟我一道走安全些”的模样。阮阮摇了摇头,谢明瑞走了。


    离开明辉堂之前,谢明瑞向着阴影处喊了一声:“青霄。”


    草木扶疏的夜间庭院里,青霄高挑清瘦的身影从暗处闪现。


    谢明瑞看了一眼里屋的灯火,“以后还是跟着她吧,特别是夜里我不在的时候。”那架擦到她身前的马车是真也好,假也罢,总不能让人趁着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给欺负了去。


    青霄颔首:“是。”


    阮阮休息了一夜,精神恢复过来,在畅林苑陪着孙氏午膳时,罕见地主动请缨:“接下来中秋家宴的事情,儿媳希望能够为母亲分忧。”


    孙氏勺着燕菜的汤羹顿了顿,笑眯眯道:“蓉儿都嫁过来一个多月,难得听你主动提起想要做些什么,有人为我分忧,我当然乐意。”


    午膳结束,孙氏把侯府管事喊来,当面吩咐:“中秋家宴的事情,交给明辉堂来操持吧。”


    管事应声,跑了一趟,往阮阮那边送了一堆东西。


    包括历年中秋家宴的菜单、需要置办采买的物品清单、花费账册,就连中秋当日侯府的灯彩装饰,都有画师用精美工笔记录下来,裱成画册。


    阮阮只看了两眼,就一阵头大,但这些都是她在白日里光明正大地频繁出府的令牌。当天她就用采买灯饰的理由出了府,去找严崧。


    严崧听完她的要求后,困惑地一口答应:“能办。”


    不消多时,落潭江在青天白日里,就驶出了一艘三层画舫。


    严崧与阮阮坐在临江而建的清江茶馆,二楼临江雅座全无遮挡,可将江面情况一览无遗。阮阮拉开幕篱白纱,朝严崧点了点头,严崧将手边一面鲜艳抢眼的红色彩旗举起,朝着江面画舫挥了挥。


    阮阮同时点燃了茶案上的一炷香。


    画舫上出现一道瘦长矮小的身影,灵活地往下一跃,悄无声息跳入落潭江,连溅起的水花都很水。


    来往渔船以为有人落水,被画舫上掌舵的船家副手给打发了,“无事,小伙子大暑天热着,想消消暑。”


    那朵水花隐去,最后绽开在清江茶馆一楼临水的地台边。


    阮阮看着香灰线的长度,计算着从落潭江落水,一直潜到清江茶馆地台的视线盲区,需要用多长时间。


    她会水,闭气时间也挺长,但黑夜潜水与白日又是不同。


    温度凉,她的衣裳首饰更是累赘。


    严崧是个知情识趣的,一路安排都没有多问,此时见她眉头紧锁,笑了笑,“阮娘子可是碰上什么难题了?”


    阮阮模棱两可地道:“潜水时间太久了。”


    “我还认识更熟水性的人,要喊过来吗?”


    “不需要更熟水性的人。”


    严崧思忖半晌,“那就是不需要我的人潜?这也简单,你再雇一艘小舟,船尾垂下绳索和泳气管,把人暗地里拖回来就行。”


    阮阮看着他:“什么价?”


    严崧露出了商人那种精明利索的笑容:“阮娘子是熟客,好说。”


    一阵凉风吹来,江面绽出一朵朵密集的小水圈,下雨了。


    严崧又挥舞红旗,示意画舫的人离去。阮阮瞅着细密雨丝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也不耽搁,随严崧走到了清江茶馆门口。


    “阮娘子,你没带伞吗?”


    严崧站在伞下,回望她把幕篱重新戴好了,遮住那张叫人赏心悦目的美人面。阮阮摇头,不止她没有带,在灯笼铺子等她的粉黛也没带。


    “我在路上买一把就好。”


    “你去哪儿?我顺道送你?”


    “福记灯笼铺。”


    “那铺子离清江茶馆,也就是半条街的距离,我送你吧。”


    阮阮想推脱,当想到中秋家宴,她不想冒淋雨生病的风险。


    她掩好了幕篱走到了严崧伞下,严崧将她送到了福记灯笼铺,又把伞留给她和粉黛,转身就走进了雨里。


    粉黛初次见严崧,有些愣,低声问她:“阮娘子,这位是谁呀?”


    “牙行的庄宅牙人。”阮阮拢着伞,与粉黛一起再细细确认要采买的彩灯装饰,放眼满目斑斓,从墙壁到头顶,铺子挂满了形态各异的彩灯。


    结账之后,仍然是斜风细雨,就这么拿回去肯定会打湿。


    “店头,灯笼能够送货吗?”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铺子外传来了一阵细碎马蹄和车轮碌碌,一架有忠勇侯府徽号的马车,停在了对街空位。


    谢明瑞撑着一柄绘着青竹疏影的油纸伞,在雨雾中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