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不知道我担心你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雷茨睡得正香, 丝毫不知道顾季已经将他的秘密戳破了。鱼鱼侧枕在胳膊上,在梦中舔舔嘴唇,好像品尝到了什么美味。


    那么美丽又那么无辜。


    顾季呆滞在那里, 眼神空洞。感受着身上的酸软和黏腻, 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在眼眶发酸的同时心中又燃起不可抑制的怒火。


    真是可恶的鱼……为什么要吓他。


    他伸手想要把雷茨推醒,但最终没打扰雷茨的好梦,只是沉默的披衣从屋里出去。


    “大功告成!”


    刚刚放学回家的顾念看到仓库里有动静,就急急忙忙赶过去看。她举着一根长长的木筒, 新奇的摩挲了好一会儿,差点就要蹦起来昭告天下。她将刚刚完成的望远镜从窗户中伸出去, 爬上仓库的桌子:


    “我看到那个屋顶上有只鸟!那鸟是红顶的, 有黄黄的嘴。”


    “我也想看。”布吉也有些孩子心性,看着顾念手里的望远镜好奇的心痒痒。顾念依依不舍的多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让给布吉。


    布吉主动让给柳二先看,但无情被拒。他尴尬了一瞬,但很快就沉醉于望远镜的风景中了。


    在工程开始一个月之后, 他们终于做出了大宋第一支望远镜!


    撒花!欢呼!雀跃!虽然主要是系统图纸的功劳, 但依然难以改变大家兴奋的心情。


    布吉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回头犹豫道:“郎君……不来看嘛?”


    总工程师顾季正愣愣的看着窗外, 在刺眼封阳光中动了动睫毛。他单薄的身躯在阳光下好像纸一般薄,甚至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布吉连问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 勉强笑道:“你们玩吧。”


    今儿下午郎君回来之后, 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不容易出来也看着蔫蔫的,眼睛无神, 走路的动作也有些奇怪。


    但顾季不想多谈,布吉也只能把担心咽下去。


    大家的欢笑声划破静谧的午后。


    鱼鱼被吵醒了。


    雷茨睁开眼睛,颇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卷了卷乌黑的秀发,侧脸看铜镜里的自己懒洋洋的卧在床上,劲瘦的腰身上隐隐肌肉线条……又是美貌满分的一天。


    回想起顾季美好的滋味,雷茨慢慢舔了舔嘴角,然后看向自己的尾巴……绷带呢?


    散落一地,被人小心翼翼的拆下来。


    他彻底露馅了。


    雷茨的好心情顿时化为乌有,颇为懊恼的把绷带团成一团扔掉,悄悄推开窗搜寻顾季的痕迹。正看到顾季从仓库中走出,要回房来。


    看上去很低落的样子。


    顾季抬头,刚好看到窗户后翡翠似的绿眸子。他立刻转弯离开。


    却被窗户里伸出的手拽住了。


    “进来嘛。”雷茨小声道。


    顾季使劲挣了挣,那双雕塑般的手也纹丝不动。无可奈何他之后回房,看到了可怜巴巴抱着小被子的雷茨。


    雷茨探身抱住顾季的腰,将他揽到床上坐下:“其实晚上躲在河底的时候我有点害怕,尤其我看着他们把池塘封上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我就是想和你……真的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


    “怎么错了?”顾季漫不经心道。


    害怕、担心?他下午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相信这些说辞。


    自从来到汴京之后,雷茨就习惯装可爱乖乖鱼……让人彻头彻尾忘记他是海中的皇帝,有滔天巨浪般的威严和权力。


    “我不应该让你做那些动作的。”雷茨开始装哭,浅浅一层泪水蓄在眼眶,越说越小声:“我也不该自己不动,只让你受累……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珍珠悄悄滴落。


    顾季的眸色愈发冷淡。


    自从被骗过,他就再也不相信雷茨的眼泪了。


    雷茨发现自己答错了,悄悄摸上顾季的手:“那你告诉我错在哪……”


    “我在乎的是这个吗?”顾季突然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不知道,我根本不会在乎这个。我难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难道不知道你是怎么一条鱼吗?”


    随着将话语倾诉,他只觉得鼻尖越来越酸,整个下午堵在心口的郁气却逐渐消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受伤……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你,更怕你为了救我死掉……”


    “不会的。”雷茨低声说。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顾季将眼眶中的湿意忍回去,坚要不像雷茨一样掉珍珠:“其实有些事情无所谓——”


    其实雷茨对他做什么无所谓,他不为这些生气……但他不能接受的是,雷茨故意撒谎受伤。面对未知的海怪种族,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救雷茨,只能让无助、担心和自责填满自己。


    但他对雷茨说不出口这些。


    雷茨也许听懂了,但将注意力集中在前半句:“那你是说,我们怎么玩,都无所谓?”


    他轻轻眨了眨翡翠般的眸子。


    顾季沉默起身,拂袖而去。


    雷茨怅然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等了没一会儿,顾季的身影又在门口出现,并且丢过来了几个话本子,上面还画着奇奇怪怪的小人。


    把书扔给雷茨之后,顾季匆匆离开。


    他才不是在躲雷茨,他只是要去钱老爷子那里看看炮弹制作的进城。这几天钱老爷子找他传信过,他的炮弹已经完成一半。等到他过去的时候,正赶上钱老爷子要收工。


    他敲着成排的炮弹:“看看,这一共是20个。等到年前小郎君再来,就差不多了。”


    “那炮筒有进展吗?”顾季好奇道。


    “当然。”钱老爷子捋须:“我听说兵部已经快做出来了,再过几个月就能运到北边去。官家听后龙颜大悦,还打算再褒奖你呢。”


    顾季笑笑:“那我还受之有愧。”


    钱老爷子直夸他谦虚,又想起什么,悄悄在他耳边道:“那蒲满没难为你什么吧?”


    顾季眼眸一暗:“还好。”


    “要我说,”钱老爷子的眼珠子转转:“他要是故意为难你,你就到官家面前告御状去!现在你在官家面前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告御状哪有这么简单。


    顾季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和钱老爷子同乘马车进城,让车夫多捎钱老爷子一程回家。先到了宅子之前,顾季跳下车,却见到门口站着个小和尚。


    “小师傅,是有什么事吗?”顾季神经一紧,低头看到小和尚手中捧着搜寻妖怪的法器。


    小和尚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既有怀疑和警惕,但同时也包含着些善意,很纠结的样子。


    “没什么事……师父让我来保护施主。”他含糊道。


    “是妖怪又出现了吗?”顾季心下一沉。


    “没什么,施主不必担心。”小和尚淡淡道。


    上午有个黑衣男人到了寺里,和师父闭门长谈了许久。他趴在门缝里好奇的偷听,他们谈的是最近城中的妖怪。


    那男人说,妖怪就是顾小郎君从西洋带来的,性情残暴已经伤了许多人。正是顾小郎君是他的饲养者,因此顾家才一直平安。


    师父沉思良久,最终决定让他在顾宅时刻盯着,搜寻妖怪的踪迹。他难以置信,顾小郎君真诚和气风光霁月,只不过年轻商人罢了,怎么会养妖怪?


    但师命不可违,他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怎么还有妖怪?”马车上的钱老爷子吓了一跳:“是真的吗?”


    “我也没见过呀。”顾季叹气道。


    “不会是蒲满故意吓唬你的吧?”钱老爷子显然有些唯物主义精神,脑回路也很奇特:“他和你有仇,就找人拌作妖怪吓唬你,想把你吓跑。”


    顾季忍不住笑了。小和尚却好奇问道:“蒲满又是谁?”


    “他是……一位兵部的大人。”顾季轻轻拍小和尚的脑瓜:“虽然我也希望这妖怪是人扮的,但还是不要妄加猜测。”


    他拱手向两位道别,转身进了屋子。


    钱老爷子很快乘马车离开,只有小和尚愣愣留在原地。他回想起师父和那男人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男人好像就是说,他是什么蒲大人家来的?


    是不是要告诉师父……


    他挠挠头,纠结的看了顾家几眼,最终下定决心朝寺里跑去。


    走进门,顾季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


    既然有小和尚在家门口盯着,那必然是被德惠怀疑了。德惠为什么会产生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告密……当天派刺客杀他的人?


    撇开这个不谈,雷茨之后该怎么办。


    如今正是年节时,阿尔伯特号是不可能出海的,他们还要将近一个月才能离开汴京。可在这一个月中,只要雷茨变成人形、隐身、施展法力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不仅雷茨会被追捕,他也再也别想从宋国生活了。


    若是如此强行勒令雷茨不得外出,也不一定能保平安。毕竟和尚们有可能进来搜索,也无法确定之前杀他的人会不会再来一次。


    暴露的可能太大了。


    顾季颓废的回到屋子里,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刚坐下毛茸茸的脑袋就凑了过来,雷茨将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嘴唇。


    “你给我的书都看完了。”雷茨摇摇鱼尾巴。


    顾季正在想事情,懒得理他。


    “原来你喜欢这么传统的姿势……”雷茨爬上来,在他的耳边吹口气,酥酥香香:“我都学会了,下次我们就按照你想的来。”


    “你一定很喜欢。”


    顾季忍无可忍,抬起雷茨的下巴:“你能不能想点健康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分外卷翘,语气委屈:“那我天天关在屋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之前我还能到皇宫里四处逛逛。现在就只有这间小院了。”


    “你还想去皇宫——”顾季咬牙切齿的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思量着如今的处境,想起了钱老爷子说的告御状,又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俊美魅惑的美人鱼。


    顾季心中突然有了极其大胆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