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政治和修罗场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顾季浑然不觉危险的降临, 把小被子裹好躺下去,在床上缩成一个球。
真是吓死人了——
“咚咚咚。”
又是谁?
顾季迷茫的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也许是为了照顾东方人注重隐私的情绪, 顾季的房间并不如当时普遍的建筑风格般“四通八达”, 反而是比较封闭的套间。卧室的外面还有个起居室, 必须穿过起居室才能到达卧室。
走廊、起居室、卧室中间都有门,但也都没锁。
刚才的两位姑娘就是悄悄穿过起居室,直达卧室门前。但现在的来客显然有礼貌的多,只是在起居室外敲门而已。
顾季怀疑的看了看四周, 叹口气披衣起床。
能半夜来打扰他,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事。
窗帘后, 有尾巴动了一下。并且随着顾季的脚步, 鱼尾快速的移到起居室的窗前。
抱起床脚的贝斯特,顾季一边撸着猫,一边踱步到起居室门口拉开门。
出乎他意料,门口的竟是莫里斯棕发绿眼的二儿子。
——根据他目前所知,莫里斯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和母亲类似, 老二老三则和莫里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其中二儿子在席间对他颇为不善, 三儿子是宦官,在君士坦丁堡供职。
那年轻人站在门外, 眼中又两分敬佩两分歉意,三分凝重三分怀疑。
顾季头一次看到这么复杂的眼神。他惊讶又好奇:“少爷,何事来访?”
青年名叫曼努埃尔。他将头低下:“我为我粗鲁的举止而道歉。”
曼努埃尔说罢抬眸, 复杂的目光在房间中扫视, 好像别有深意。
顾季明白他有话要说,闪身让他进屋。
曼努埃尔颇为熟练的在屋里走一圈,将所有的门关紧后, 才点燃蜡烛在椅子上坐下。片刻后,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走过去将窗户关闭,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确定没有任何偷窥偷听的余地,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与顾季共同坐在小桌旁。
从窗户看去,他高大的身躯将顾季遮的严严实实。
鱼鱼:??
一刻钟前。
雷茨从海边真的拿到了索菲娅的信。一路赶回来,却看到顾季的房间中居然有两名女孩。不过好在鱼鱼动手之前,顾季就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伴侣的忠诚让雷茨很满意,他决定不追究今晚之事。可是刚想从窗户爬进去,却又听到了敲门声。
雷茨磨牙。
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个都来找他老婆?他老婆就这么诱人吗?
抑制住手撕奸夫的欲望,雷茨决定在窗户外面静观其变。
看看到底是谁,对他老婆有什么心思。
于是“挂壁鱼”跟随顾季来到起居室的窗外·····眼睁睁的看着窗帘被拉紧。
他的视线隔绝在外。
磨牙的雷茨不知道的是,曼努埃尔也同样忐忑纠结。
他好像撞破了什么秘密。
天地良心,他真没有偷窥顾季的想法。白日里他听闻顾季要帮父亲,没忍住发了脾气,心中也有歉意和后怕。没想到夜里来拜访,却不想正好撞见那两个女孩往顾季的屋里走。他尴尬的在走廊上等着,就在思考要不要先回去时,便看到女孩们出来了。
脸颊红红的,慌乱跑走。
曼努埃尔心中浮现起两种可能性。要么顾季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要么顾季就只有短短几分钟·····
打住。
他看向顾季,居然有丝诡异的羞涩,忍不住往下面看。
顾季心里发毛:“所以···您有什么事?”
曼努埃尔的思绪被唤回,清了清嗓子,终于将话题扯回到正事上来。
“我想请您,”曼努埃尔严肃道:“千万不要向我弟弟传达父亲的意愿。”
“别让他回家。”
顾季懵了。
贝斯特好像被抱得有点热,从顾季怀中跳下去,围着曼努埃尔打转。
“为什么?”顾季问道。
曼努埃尔道沉默不语。
顾季也沉声道:“我在君士坦丁堡能不能见到令弟还是两说,更没有打印故宫令尊什么。而且,我今日是是受您父亲的邀请,您如果有些不同的想法,至少应该告诉我理由吧?”
他又不是人力传声筒。
曼努埃尔也知道顾季说的在理。他犹犹豫豫不开口,焦虑的将贝斯特薅到腿上,猫咪被迫躺平任撸。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他恭维道:“这猫的花色倒是少见,很漂亮·····”
贝斯特翻了个身,露出两只过于小巧的蛋蛋。
“····”班努埃尔说不出话,将贝斯特扔回地上去了。
小猫咪被伤透了自尊心,跌跌撞撞的向跑走。
顾季没忍住笑了。
犹豫半晌,曼努埃尔终于道出原委。
半个月前,他们曾受到君士坦丁堡寄来的消息。
随着米哈伊尔四世命不久矣,高悬的皇位给拜占庭政局带来巨大的动荡。他本来也有让弟弟避乱的意思的,但直到前不久拿到消息——关于下一任皇帝人选的消息。
传言,约翰和米哈伊尔四世都希望将皇位留在家族中。但是他们总共兄弟五人。除了濒死的米哈伊尔四世外,一人已死,剩下的三人全部是宦官。
数次家庭会议的结果,是拥立他们的外甥,年轻的米哈伊尔。
如果他真的能得到佐伊女皇的许可继位,那么拜占庭当今的局势就不会有巨大的变动,约翰仍然如日中天。
因此,曼努埃尔认为,弟弟留在君士坦丁堡并不会遭遇不幸,反而能跟随大总管约翰平步青云。
听完全程,顾季心中五味杂陈。
他顿了顿问道:“你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曼努埃尔的表情难掩怒火:“当初弟弟的信也送到家里,我和父亲都读了。我劝过他,弟弟也不想回来。但是父亲就是固执己见,非要他回家——他就是被抬高女人蒙骗,恨不得我们兄弟两人一事无成才好!”
顾季连忙给他倒杯水。
他不是很想听家族秘辛,谢谢。
“所以你想让我不帮你父亲,反而要劝你弟弟别回来。”
“是。”曼努埃尔答道。
顾季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可能是因为牵扯到家族的恩怨情仇、财产继承等等·····顾季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父亲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1042年的君士坦丁堡,是最危险的地方。
曼努埃尔得到的消息很正确。皇帝和约翰院长确实属意自己的外甥登基,并且最终说服了佐伊女皇,将年轻的米哈伊尔收为养子。在米哈伊尔四世驾崩之后,他的外甥——史称“敛缝工”米哈伊尔五世,在君士坦丁堡继位。
但米哈伊尔五世的执政,才是君士坦丁堡疯狂内乱的开始。
年幼的他过于急功近利,想要如曾经的罗马皇帝般建立伟大功业,但却过于急功近利。他忘记了,他的皇位远没有舅舅稳固。
米哈伊尔四世的皇位来自于佐伊的婚约,而佐伊是马其顿王朝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但是米哈伊尔五世与马其顿王朝几乎毫无关系。按照中国古代的逻辑来讲,相当于先帝无嗣,公主和驸马继位。驸马死后不还位于朝廷,反而想把皇位留给穷酸的外甥。
连姓氏都换了三个。
因此,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对来路不明的新帝观感很差。人们称他为“敛缝工”,就是在嘲讽他父亲的职业。
而在此关键时刻,米哈伊尔五世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他扳倒了舅舅约翰院长,并更苛刻、不留情面的囚禁了佐伊女皇,并试图将她驱逐。
年轻的皇帝认为,这是大权独握的必要行为。
可惜他就这么摧毁了自己的根基。
君士坦丁堡的市民们听闻年迈的女皇被驱逐,怒不可遏的走上街头。统治罗马帝国几十年的佐伊女皇犹如一面旗帜,她是巴西尔二世和君士坦丁八世的正统继承人,是几乎所有君士坦丁堡人从出生时就敬仰膜拜的女皇,也是马其顿王朝最后的辉煌荣光。
君士坦丁堡的公民们,用愤怒的血与火点燃宫廷,武力要求驱逐米哈伊尔五世,女皇归位执政。
这混乱的一切都在未来一年内发生。
所以,莫里斯在这个关头把儿子叫回来,不可谓不明智。
顾季虽然心中清楚,但却不能将未来告诉曼努埃尔。
他只得道:“你父亲说不定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绝对不会——”
虽然不知有什么仇怨,但他完全不能接受顾季的意见。
“喵~”
贝斯特跳到顾季的腿上,热情洋溢的舔他的手,打断了曼努埃尔的话。
“怎么了咪咪?”顾季低头,竟然在一张猫脸上看出些心虚。
贝斯特很想告诉他,本猫咪刚刚闯祸了。
几分钟前。
蒙受奇耻大辱的贝斯特悄悄的钻到窗帘后面。他早就知道有人藏在这里。很快,他被躲在窗外的鱼鱼提着后颈拎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
雷茨能听到顾季的谈话内容,却看不到两人的脸。望着灯下黑黢黢交叠的影子,雷茨已经快把窗框子捏碎了。
说话就说话,怎么凑这么近?
贝斯特被拎起,丝毫不惧。
它下定决心要报复污蔑尊严的曼努埃尔。贝斯特可知道什么话最戳雷茨心窝子:“好吓人的,他都快贴到顾季脸上去了,看顾季的眼神····哎,我都没法说,特别古怪,还看顾季下面。”
舔舔嘴巴,贝斯特觉得自己也没说瞎话,只不过曲解一下而已。
只是当它看到雷茨冷冷的眼神时,打了个寒战。
接着,贝斯特就很不道德的跑了。
“咪~”
贝斯特的声音打着颤,看向窗帘后的黑暗位置。
顾季也迷茫的看过去。
有个高大的人形。
雷茨?
顾季第一眼就认出了鱼鱼。他刚刚想问雷茨怎么神神秘秘的躲在角落,就看到了他手中重剑的寒光。
等等,不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顾季回头,对懵懵的曼努埃尔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