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来的监军当着将军的面，把将军一手提拔、无比重视的新兵教头带走了。


    山崖底下，场面一时很安静。


    段戎皱着眉，原本只是觉得这个监军好大的官威。


    但四处一扫视，见诸多下属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觉出不对来。


    他挑了今天清扫主帐的那个士兵问话：“……过来。”


    士兵的眼神愈发小心，走近了，还不待段戎开口问话，便道：“将军，您别难过。”


    “难过？”段戎眉心愈紧，他为什么会难过。


    士兵道：“是啊，虽然，虽然小叶教头是生得很漂亮，但天下比他更漂亮的男子，应当还是有的吧。”


    见段戎神色更加不对，士兵忙又道：“不对，也不一定小叶教头就移情别恋了。他兴许是真的受伤了，至于衣服……他，他……”


    他编不下去了。


    他们将军，真的好可怜。


    孤身一人，不近男色女色二十余载，好不容易看上一个新兵，提拔人家做了教头。


    这才多久？人家就衣衫不整，还穿着别人的衣服，趴在别人的背上回来了。


    他们可都看出来了，小叶教头身上的水汽，明明就是才洗浴过——做什么事，需要洗浴？


    段戎看着士兵愈加不对劲的神情，顺着他方才所说的话，大致猜到了他脑中在想什么。


    第一时间，段戎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你在说些什么？他是男子！”


    对啊，叶兰芝是男子，魏钊是男子，自己也是男子。


    但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军中那么多结契兄弟的，只要不被查到，便不予处罚。只是大家不说罢了。


    可是他对叶兰芝没有那样的意思——但谁知道那新来的魏监军有没有那样的意思。


    他脸色一黑，摆手道：“都散了。”


    于是大步朝魏钊离开的方向去了。


    留下原地的一群士兵，小声聊着八卦，慢慢散开了。


    廖原就像拾米粒的小鼠，在一众士兵间窜来窜去，很快听清了八卦的全貌。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啧啧叹道。


    -


    魏钊背着叶兰芝回到了她所在的营帐。


    夜里新兵都在帐内休息，但魏钊一说叶兰芝受伤了，他们便将营帐让了出来。


    人一走，叶兰芝便松开手，从魏钊身上跳了下来。


    她从脸到脖子，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好在天色已黑，烛火也昏暗，没有人发现。


    “多谢。”她强装镇定，利落道，“还请监军遵守承诺，替我保守秘密。”


    魏钊两手环胸，靠在帐篷的支撑木上，懒懒看她。


    “嗯，放心，我会。”他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麻烦，都可以找我帮忙。”


    他说得自然，让人不由得便想要相信。


    叶兰芝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又问道：“为什么？”


    魏钊看了她一会儿，眼中情绪在昏暗的烛火里并看不分明。


    “原因我告诉过你，就不说第二遍了。”


    他转身朝帐外走去，不知是不是叶兰芝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变得很温柔。


    “早些休息，好梦。”


    -


    外边，段戎正朝着叶兰芝的营帐走。


    一面走，一面在想。


    原来是这样。他听到的那些话，原来说的是他和叶兰芝是……那种关系。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的兵真是些没脑子的。


    他只想着把每一场仗都打赢，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提携叶兰芝，也只是因为叶兰芝有将才——虽然段戎的确觉得，他生得有些漂亮，但提携他，却没有半分是因为他的外貌。


    而且，就算是要有那样的关系，也得是和女子吧。若有个女子，生得叶兰芝那样，还差不多。


    叶兰芝分明是个男子——他们段家不可能接纳一个男子。


    他想到这里时，恰见魏钊从叶兰芝的营帐里出来。


    两人便兜头撞上了。


    魏钊身上没有穿外袍，他脱给叶兰芝穿了。


    什么情况要他脱外袍给叶兰芝穿？


    段戎心中不知哪里冒出来一股无名火。


    他压了压火气，冷声颔首道：“魏监军。”


    魏钊亦对他点了点头：“段将军。”


    两人视线交锋了一个来回，确认了彼此敌视的态度。


    段戎面色不善道：“魏监军赶路多日劳累了，我已差人安排了营帐。”


    魏钊亦冷淡道：“的确天色不早。”


    他却没有离开，只又道：“她受了伤，已歇下了，段将军有事，不妨改日再说。”


    段戎心中无名火却烧得更旺，他将之归因于自己的兵受了其他人的安排。


    他冷哼一声：“不劳魏监军操心。”


    便抬步径直进了叶兰芝的营帐。


    叶兰芝在营帐内，其实能听见两人的交锋。


    虽然不明白两人有什么过节，她还是借此机会紧急换好了衣衫，躺在床铺上装睡。


    果然不久，段戎便撩开营帐走了进来。


    但他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段戎也并不清楚自己找叶兰芝是要做什么，他只是心中莫名不愉，撞见魏钊自帐中走出，便更不愉了。


    然而他也并没有扰了叶兰芝的觉的意思。


    他只是站在床铺边，紧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叶兰芝的睡颜。


    是很不像军营中人的一张脸，太漂亮了。


    没有风吹日晒的坑坑洼洼与褶皱，是白净的，透着些粉的皮肤。眉毛秀气得很，鼻子和嘴唇也是，太秀气。像女孩子。


    怪不得他们会误会。段戎心中想道。他要叶兰芝晒黑些，是有道理的。


    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在那张“太漂亮”、“太秀气”、“太像女孩子”的脸上流连了很久。


    叶兰芝装不住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段戎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装睡，所以一直站在营帐中不出声，只盯着她看。


    但他没戳破，她只好继续装。


    直到装不下去。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段戎的视线仍然在她脸上流连，如此一下，便直直对上了她缓缓睁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