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对峙

作品:《昭昭未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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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缺家里一共两个姑姑,一个美貌顶了天去,入宫便是答应,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尊荣风光一样不缺;一个文韬武略更胜旁人,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刚硬,老国公悉心培养,现在官至云麾将军,仍在边关带兵。


    姜弥不止一次觉得贺缺占尽便宜,继承了他爹和这位的美貌,脑袋又好使,跟着大姑姑从军学艺,养成了如今这恣意嚣张的少年郎。


    刚刚带走皇后准备的半车礼物,两人抓紧往淑妃这里赶。


    她是个矜持冷淡的脾气,拿眼梢将这对急匆匆赶来的新人扫了一眼,示意姜弥过来坐些。


    姜弥乖巧向前。


    任由那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蜻蜓点水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淑妃不用开口就有漂亮伶俐孩子亲近,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确认姜弥脸色尚且算得上红润,神色柔和了些。


    “他待你好么?你们关系现在好么?”


    贺缺:……


    宫女:……


    哪有上来就这么直白的问话!!


    还是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就这么问……淑妃姑姑不管过去多少年,这直来直去的脾气都是一点没变过!


    贺缺的耳根都有些烧,但姜弥显然应对自如。


    女孩子先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但在转头的时候便已经带上了笑。


    那一眼实在温柔。


    像是春昼暖时被日光烤到黏缠的蜜,甜得人骨肉战栗。


    贺缺都怔了下。


    “回娘娘的话,他很好。”


    姜弥仰头微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阿贺很好。”


    淑妃看起来放心多了。


    她“嗯”了一声,示意旁边的宫女将她准备的礼呈上来。


    “之前你还没过门,本宫怕给这些东西你有压力,现在你拿去,在本宫这里放着也没甚么用。”


    满目琳琅。


    若说皇后娘娘那些礼物尚且有许多是平日用的上的,这边便全是真金白银、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贵得让人咂舌。


    二尺高的珊瑚树,各种宫外寻不来的绫罗绸缎,指甲盖大却价值连城的香料,红翡翠的耳饰堆了山高,珠花溜银镶金,步摇镶了金累丝,花卉头面通体攒金,还有花钿、镯子、护甲……


    个顶个的贵。


    还全是女儿家的物件。


    这位娘娘是出了名的性子冷但实在美貌,连带者她的封号都是“善且美也”的一个淑字——皇帝当时尚且顾忌了她是贺家的人,单取一个“容”或者“丽”怕是折辱。


    盛宠若此,也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当然姜弥还是被这阵仗唬了一下。


    “娘娘,这……”


    “多谢姑姑了。”


    姜弥没想到有人在她头顶说话,下意识想躲开,却恰好踩到什么,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倾,下一刻已经撞在后面人胸膛里。


    头上的珠翠和朝服相撞,发出杂乱好听的声响。


    姜弥:……


    她无声地凝视贺缺。


    罪魁祸首神色自若,好像他只是顺手捞了一把姜弥,然后更自如地揽住了那把腰。


    “昭昭脸皮薄,润暄替她谢谢姑姑。”


    “我们挺好的,您怎么总怀疑我?就算不信我……昭昭选的,姑姑还不信么?”


    一如既往地混不吝,但似乎现在哪里都像在炫耀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


    或者说今天格外有点亢奋。


    淑妃这时候才赏赐似的瞥了眼如今已经人高马大的侄子,和贺缺六分相似的脸上仍然没甚么神色,只是在瞥到两人表情的时候顿了顿。


    她眼底意味不明,唇边却是吝啬地提起来一点笑。


    口口声声说别人中意,到底是谁更像不对劲那个?


    她心里有另一个答案,却懒得参与小年轻们的感情纠葛,于是哄孩子似的点点头。


    “那看来是本宫操心多了,你们感情好就成。”


    姜弥足下不着痕迹地碾了碾贺缺的靴尖,俯身谢过淑妃。


    女孩子眼眸闪亮:“前些日子听闻万卷库里面新寻得了一批前朝的笔帖,是大师康扶棘的真迹,如今在娘娘这里,是真的吗?”


    淑妃思索片刻,轻轻挑了挑眉。


    “是在我这边库里,我没看,拿不准是哪一卷,今日你正好来了,去瞧一瞧?”


    姜弥眉目舒展开来。


    “多谢娘娘,妾前去一趟便是——还得请瑾婉姐姐带路。”


    瑾婉是淑妃贴身女官的名字。


    她温声应了个是,带着姜弥往旁边走去。


    贺缺本来要跟上,却被淑妃喊住了。


    “贺缺,姐姐的信你还没给本宫。”


    万卷库和淑妃宫殿离得不远,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纷纷向她行礼。


    这里四处都是书卷,扑鼻便是笔墨和灰尘的气味,姜弥轻轻掩住口鼻,和带路的瑾婉道了声谢。


    笔帖那东西拿一卷便好,她醉翁之意本就不在酒。


    不知道淑妃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贺缺不来,姜弥行动方便了不止一点。


    那人太聪明,她没力气和他瞒许多。


    若说皇后和她亲近,那淑妃就是贺缺才能在前朝和皇帝那里得宠这么些年的缘由。


    但她死那一年,宫变前后,淑妃万卷库里搜出来了一纸旧日信笺。


    没有外人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淑妃自此之后便全然失宠,昔日宫殿与冷宫无异,终生不得出。


    姜弥也不知道那信笺究竟写了什么。


    但她知道那东西在哪儿。


    小时候在这里捉迷藏,她见过淑妃长长久久看着那东西,然后垂眼笑了下,将东西收进了……


    她的指尖向上伸,已经碰触到了那个盒子。


    然后碰到的却是温热却有纹路的触感。


    是个人的甲盖。


    姜弥猛然缩回了手。


    她躲得速度极快,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然后这位一向最温粹守礼的小姜娘子神情仍然平静,却劈手去拧对方腕骨——


    很巧的劲儿,对方瞬间松了手。


    姜弥的身体早已不支持她做剧烈活动,她本人也许多年习惯以理服人——除了对贺缺和姜暮,所以平川郡主点到即止,向后退了两步。


    她神情尚且平静,眼神却已经戒备。


    “你怎么会在这里?”


    “郡主这样问,薄奚尤真的会伤心。”


    那人自嘲似的扯了扯唇,眼里面却仍浸着笑。


    “一个多月没见,郡主原来是这般看我。”


    姜弥看向自己的手腕,含义不明而喻。


    “我成了婚,郡公却要这般,不是郡公先逾矩,姜弥怎会冒犯?”


    那人赫然是一身黛青色薄绸单衣的薄奚尤。


    他个子很高,靠在书架上微微活动着手腕,明明温润内敛,却因为本身的身形而极具压迫感。


    姜弥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心里却升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


    ……又赶到一处了?


    姜弥本就不认为昨日在六桥春那一场风波是意外,如今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薄奚尤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发觉了她的不同,还是发觉了她在阻挠他的事?


    那他要怎么做?是现在就撕破脸皮,还是……


    “对不起。”


    那边的声音响起。


    ……什么?


    姜弥抬眼,而薄奚尤却和她视线恰好对上。


    他和贺缺同岁,除了一双金环似的眼珠之外,此人比贺缺的穿着打扮、举止做派甚至更像个中原的燕人。


    比如此刻,少年人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诚恳地望着她,然后苦笑了一下。


    “你是觉得牌位的事是我利用你了么?还是和燕郗发生争执的事?”


    他声音放的很轻,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姜弥。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阿弥,你什么都不说就成婚,一个月来分毫不联系,我甚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