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衰运omega(五十四)

作品:《攻略失败,但修罗场

    第159章衰运omega(五十四)


    【头重脚轻vs以泪洗面】


    这天早晨,蒋逢玉从一阵诡异的头重脚轻中醒来。


    她慢吞吞坐起身,把脚塞进拖鞋里,定睛一看,裤管空得出奇。


    她急匆匆趿拉着拖鞋跑去套间盥洗室,再定睛一看,在自身固有参照物的衬托下,肩膀窄得出奇。


    头重脚轻,顾名思义,头大了两圈,重量翻倍,两条腿悄摸摸变成麻秆,一走一晃。


    蒋逢玉拄着超长鞋拔子站在全身镜前面,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摸了摸下巴,自个儿得出结论:


    神奇海螺的副作用。


    要想偷听别人的秘密心事,势必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不是,这不还没把海螺拿回来吗?至于这么急着给她添堵么。


    经谨慎咨询,蒋逢玉对头重脚轻的持续时间有了点数。


    管理员那货深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拉踩策略,告知蒋逢玉时特地把头重脚轻这副作用和其它潜在风险作比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得了个头重脚轻你就偷着乐吧,左不过半天就消失了。


    要是换成以泪洗面或者牙尖嘴利什么的,招人嫌不说,还没个具体结束的期限。


    蒋逢玉没被它这套无耻话术绕进去,毕竟副作用再可恶,那也得怪到损道具头上,再往上推,损道具再可恶,那也恶不过发放道具的坏家伙。


    品控有问题,得擦亮眼睛抓幕后黑手。


    蒋逢玉把眼睛擦了又擦,亮了又亮,管理员带着蠢字框悻悻下线,没过一会儿大概想起任务框得派用场,悄悄把它丢回来了,剩蔫头耷脑的爬虫缩在壳里,安静地装死扮字。


    半天就半天,随便打发打发时间算了。


    天奶作美,上午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现成的闭门不出好藉口。


    蒋逢玉支了窗子,包着护膝颤巍巍趴在窗边往外看,叶子绿得浓一片淡一片,不知名的花被风卷着,回旋打转四处乱飘。


    一身黑的勤能补拙撑着把大黑伞神色匆匆,谨慎地左右环顾一圈后,迈开长腿上了辆红壳子的士,喇叭滴滴两声,司机吆喝着开远了。


    要不是实在头大,蒋逢玉高低得跟上去偷偷看两眼。


    立式古董西洋钟摆过十二下,蒋逢玉直起腰揉揉眼睛,双肩不堪重负的劳累慢慢褪去,腿脚关节的吱呀生锈感也逐渐消失。


    古有辛德瑞拉到点掉鞋变灰姑娘,今有她蒋逢玉到点掉大头麻秆脚。


    宋舒延的房间


    静悄悄的蒋逢玉站门口偷听多半是没人。


    她下了楼踱进餐厅打算找点东西垫垫肚子在沙拉区和宋临遥碰上面宋临遥张口就问:“看见宋舒延没?”


    “没。”蒋逢玉说


    宋临遥说:“没。”


    宋临遥又说:“奇了怪了。”


    蒋逢玉跟她后面意思意思往盘子里夹几片菜叶子转身坐下就后悔。菜杆生得像刚从老奶菜园子里扒下来的带着点青涩的水汽一夹甩一脸嚼进嘴保准能回忆起前半生吃过的所有苦。


    宋临遥没苦硬吃吃出风采吃出水平。吃苦大师面不改色擦了擦嘴“我联系不上他早上敲门没人应。你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蒋逢玉打了个电话试试。


    头一通没人接漫长的默认铃声响到头切断蒋逢玉锲而不舍地拨了第二通。


    第二通叫了一半乐声戛然而止被切断人为的蒋逢玉和宋临遥对视一眼锲而不舍地拨了第三通。


    第三通响两声通了。


    蒋逢玉开了免提放桌中间“你上哪儿去了?”


    那头没人回话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蒋逢玉受不了死一样的寂静又问:“上午天气不好出不了门你没出去乱转吧?小心着凉。对了我给你的那只海螺还在没?”


    在宋舒延保持沉默的这段时间蒋逢玉和宋临遥思考过很多种可能尽管彼此思维网络并不互通但在这件事上两人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出门乱跑、被绑架、勒索、威胁、反抗、口出狂言惹怒绑匪、撕票一条龙服务。


    出门乱跑、偶遇狂热粉、被绑架、囚//禁小黑屋、为所欲为一条龙服务。


    出门乱跑、迷路、被扣押、改名换姓、卖艺为生还是一条龙服务。


    在蒋逢玉往更黑暗的层面想之前宋舒延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是低而沉如今带上明显的哑和干说话时像含着包沙子。


    “我在房间。”


    蒋逢玉不确定地问:“这是哭过了?”


    宋舒延罕见地没反驳只含糊道:“我没事。”


    蒋逢玉的脑子里缓缓升上来块警示牌。


    没人说海螺的使用目标身上不会出现副作用。


    靠北副作用比实际用途还吓人的道具难道不是应该全灭绝?


    蒋逢玉推开盘子拾起手机朝宋临遥使眼色比口型转身朝外走“我来找你。”


    “…


    …你别来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你想你想,我还想让你听话呢。想有什么用,开门。


    蒋逢玉举着手机敲响了房门。


    无人应门。


    蒋逢玉再度敲响了房门。


    无人应门。


    蒋逢玉三度敲响了房门,友善耐心地对着收音筒说:“穿好衣服过来开门,不然我要踹了。


    房间里和手机里都安静了很一会儿,慢慢响起来点磨蹭的摩擦声,门板开了条缝,防护链还挂着,一片昏暗中幽幽亮着一双眼睛,宋舒延的声音实际听起来哑得更厉害。


    “我只是不太舒服,吃点药就好了。宋舒延说,“不会乱跑的,你回去吧。


    蒋逢玉把电话挂了,伸脚卡进门缝里,“怎么哭了?


    宋舒延发出点意味不明的支吾,又强制停住。他并不清楚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但想哭的冲动总也忍不住。


    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挂在崩溃的悬崖边缘,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摇摇欲坠。


    那一整晚的怪梦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醒来时,被抛弃的孤独和失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蒋逢玉把声音放缓了:“开门,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让她看看她的神奇海螺有没有事。


    头重了脚也轻了,总不能白遭罪。


    宋舒延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你、为……为什么,他断断续续地说,“到这个时候才、才来?


    蒋逢玉想了想,没想通,说:“啊?


    宋舒延像开了闸的泄洪口,他一把卸了那串金属防护链,蒋逢玉一惊,狗人肿着眼睛拉开门,满面泪痕还没干透。


    “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


    “上午你都干什么去了?


    “没我一起也很开心吧?


    蒋逢玉感觉那口吞下去的生菜杆子在胃里长起来了,威风凛凛直顶到喉咙口,堵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舒延的条纹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肩膀那块儿湿一大片,眼皮的折痕深深地陷进去,要多憔悴有多憔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受不了她惊讶的眼神似的,抬起手挡住手,捂着捂着,就有弯下腰驼下背,抽噎不止。


    蒋逢玉快速地往里远眺一眼,确定枕头边上还有块不明隆起物,心稍微放下来了点。


    她叹了口气,在他身前蹲下身,宋舒延只用头顶对着她,一只手攥着领口,另一只手压在胸腹间,团


    成个不肯松开的拳,关节处的皮肤也泛白。


    “别哭了。”蒋逢玉说,“明天一早起就来看你,行了吧。”


    宋舒延肩膀蜷着,一颤一颤的,手胡乱地摆一摆,被她捉住小臂,又挣扎起来。


    蒋逢玉仔细辨认片刻,隐约听出他在说什么。


    太丑了,不让看。


    “不丑。”蒋逢玉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


    宋舒延睁着红眼睛说:“我只知道镜子不会骗人。”


    “丑一点又怎么了?我照样看。”蒋逢玉咂嘴,换了套说辞,“比你丑的一抓一大把,难不成就为个丑字,原本好好活着的也全排队去跳河么。”


    宋舒延并不把这话当作恭维。他钻牛角尖里了,谁劝都没用。


    蒋逢玉把他拉起来,那只压按在腹部的手背到身后去,还是攥得很紧,里面藏着什么。


    宋舒延不给她看,她就越觉得其中有诈,怀疑海螺被他搞坏,来硬的掰开他手指,摊平的掌心里躺着裂开缝的玉像皮绳。


    “碎了。”宋舒延又用手去挡眼睛,挡也挡不住往下淌的水,“是我摔坏了。”


    蒋逢玉给他擦眼泪,累够呛。她越擦,宋舒延越难受,怎么劝都劝不住,怎么哄也哄不好。


    他的泪腺这一天在盗版系统的劣质道具加成下彻底超负荷运转,蒋逢玉对‘以泪洗面’这四个字有了具象化的理解,不过要真的讲起来,她倒宁愿不用亲身体验。


    “怪我,我错。说好不给你送礼,又没忍住犯老毛病了。”


    蒋逢玉拖来张椅子坐桌边,用块烘热的毛巾捂在宋舒延脸上,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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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搓了两把,“摔了就摔了吧。往好了想,本来你也没有的,是我强买来,强塞给你,现在没了,还和原来一样。”


    她拾起来要扔,他却不让了。拉拉扯扯到最后,宋舒延一头磕在她脑门上,跌跌撞撞带着她栽下去,蒋逢玉被身前的宋舒延和身后的海螺撞得头疼,有那么几秒钟连话都说不出。


    宋舒延伸出几根手指在她面前晃,表情略带慌乱,睫毛一眨就挂下来一串热腾腾的泪珠,淌下来,一直淌在动弹不得的她脸上,渗进嘴唇里发苦。


    “砸一下不会死人的,别哭了,收声。”


    “宋舒延,别哭了。”


    “……宋舒延。”


    所以才说随随便便送到手里的没好货,这些道具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给她找麻烦呢。


    蒋逢玉托着后脑勺慢慢支起上半身倚在床头,宋舒延的脸近在咫尺,眉毛拧成


    忧愁的样子,伸手过来摸她的伤,温热的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好像也是湿的。


    宋舒延靠过来,鼻尖蹭在她侧颊,留下个湿漉漉的,意味不明的,没有必要的吻。


    “得偿所愿这四个字,和我从来就不对付。”


    他想要的,都得到过,然后又失去。


    其实不如从来没试过抓在手心里。


    宋舒延眨一下眼睛,轻声说,“你总有一天也会走的。”


    蒋逢玉问他:“我为什么会走?”


    他沉默半响,“都会走的。”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八个字,这浅显的道理,是他早早就学到的东西。


    “我不走。”蒋逢玉说,“我还等着你和我过夜。”


    宋舒延勾一下嘴角,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蒋逢玉看不惯他强扮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和他不搭。


    “过夜以后呢?”宋舒延问,“你要和我过一辈子夜吗?”


    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需要承受良心的谴责,但撒谎,由于性质不同,就好办很多。前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后者是知不可为,故不为。


    蒋逢玉给他理好头发,从他手中抽出那串摔坏了的皮绳,随后揣进衣兜最里层,她正色道:


    “按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守恒定律来说,我可能会比你早死。所以过一辈子夜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好了,别耽误你另找。”


    “但只要我在这里,还在你身边,你开口要我留下,我就留下。”


    宋舒延慢慢垂下头来,他伸手按住她的嘴角,缓慢地摩挲,好像把这当成什么挤压玩具。


    他自责地够久,也被无边无际无休止的孤独折磨得够久,蒋逢玉不该在这种时候对一只可怜虫说这种漂亮话,她未必是真心,但他没法控制地想要当真。


    “你会不会骗我?”


    “怎样算骗?”


    “你就在这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其实你不在。”


    “讲胡话。我还会在哪里?”


    她会在哪里?


    一个很远的——


    “你在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什么都有,和这里一样,但是没有……”


    “唯独没有我。”


    蒋逢玉良久没再说话,宋舒延只是看着她,真像一只无主的狗,被雨浇得狼狈不堪。那场雨来自心里,淋得太久,就再也光鲜不起来。


    等副作用消失,他一定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歇斯底里到这地步。


    “没有你,我不会来这里。”蒋逢玉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话要真假掺半才听着可信。


    她把被子掖好,四四方方盖着,宋舒延的眼睛跟着她的手和脸动,蒋逢玉把那只海螺从他枕边拿走,他听着她说:


    “这东西不吉利,不留你这儿了。”


    宋舒延从被子角里探出胳膊,牢牢黏她小臂上,他没说话,意思却明确,蒋逢玉往门口看了眼,又往他这里看了眼,最后认命般摇摇头,在床边坐下来。


    “睡一觉吧。”蒋逢玉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宋舒延还睁着,睫毛刮过去,跟不安分的蝶子一样,她往下压了点力气,他才收了性,一点点阖上眼。


    她在这里,结局未知的梦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天气不好,”宋舒延抿抿嘴,“可能会打雷。”


    蒋逢玉拍拍他的头,这动作本该让他感到冒犯,但这点难得的冒犯反而显出亲近来,宋舒延一声不吭,不动声色往热源挨近些。


    蒋逢玉说:“我不走。”


    宋舒延含糊地点头,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